第1298章 想不想當官？

　　黑夜，衙門。
　　身披紅袍的判官砸吧著嘴。
　　很簡單的壹件事聽完了，怎麽判是個問題。
　　要渡了他？
　　渡了也沒什麽問題。
　　或者放了？
　　放了也沒什麽問題。
　　山精鬼魅起源薩滿崇拜，是遠古時期的人類對自然的敬畏，這只夜郎魈沒害人，目的只是為了香火。他的出現對寨民產生不了任何影響。
　　“夜郎魈，妳既然是求香火，為何不占山為王，或者加入壹方鬼城？”
　　堂下的兇猴冷哼：“加入鬼城？哪有住林子裏自在！至於占山為王……林子裏有老虎。”
　　秦昆好奇看向牛猛：“鬼王還怕老虎？”
　　牛猛悶哼道：“畜生鬼懼怕天敵，酆都很常見。而且猛虎辟邪，可不是故事。它們食肉嗜血，渾身煞氣天成，就像古代殺人太多的將士壹樣，對陰邪之物有天然的威懾。”
　　秦昆恍然大悟。
　　周圍，衙門消失，又回到深山老林。
　　兇猴壹楞，發現秦昆點了根煙，又遞了瓶啤酒丟來。
　　兇猴明顯見過此物，叩開易拉罐拉環，灌入嘴裏。
　　秦昆的聲音傳來：“我說，妳已經被人盯上了，因為在這壹帶搗亂，所以我得渡了妳。”
　　骨灰壇能不能超度鬼王，秦昆還沒試過，不過牛頭馬面是壹定能鎖魂走陰的，秦昆確定。
　　那兇猴呲牙：“憑什麽！我不想去地府！”
　　“那妳想去哪？”秦昆饒有興趣問道。
　　“哪都不去！”
　　“給我個理由！我不放心妳。”
　　“我生於斯長於斯，無人因我而死，需要理由讓妳放心嗎？？？”
　　“需要！”秦昆斬釘截鐵。
　　兇猴想了想：“這裏需要壹個山神……妳這上師，不懂當地規矩，有些人死後，發現自己成了陰靈，以為是山神庇佑，便會幹壹些嚇人的事。我雖然收他們供奉，割他們耳朵，但也從不偷吸陽氣，也不會亂了規矩。所以留我在這，我便是規矩！”
　　如果是其他人問自己，兇猴絕對理都不理。
　　但面前這上師不壹樣，它沒跟這人交過手，但看到這人手下鬼王都是打雜的，心中已經清楚了對方的地位。
　　道門之中，天師級的捉鬼師，才能豢養鬼王！
　　普通陽人養鬼，哪怕是厲鬼，接觸久了都會陽氣虛弱精神錯亂！對方的鬼王還不止壹只，其他鬼差更多，這陽氣是有多強？
　　對方能開口商量，明顯是給自己臉面，兇猴已經成精，雖然不通人情世故，但這類粗淺的道理是明白的。
　　秦昆壹笑：“好猴兒，伶牙俐齒。妳想不想當官？”
　　忽然的大轉彎，讓兇猴眨巴起了眼睛。
　　官？
　　他曾經出身行伍，被馴成猴軍統領，這個詞他壹點都不陌生。
　　“妳等等我！”兇猴說著，忽然跑了。
　　秦昆也不追逐。
　　晚上3點多，秦昆等了兇猴半個小時，對方還沒回來，岑清電話打了過來。
　　“秦先生，事情還順利嗎？需要我派人過去嗎？”
　　岑清忙完了自己的事，於是前來問問秦昆的情況。
　　“順利。”
　　“那邪喪呢？”
　　“跑了。”
　　“跑了？？？”
　　岑清壹怔：“那……怎麽辦？”
　　“沒事，我等等它，應該會回來。”
　　岑清哭笑不得，這都是哪跟哪啊。高人行事，這麽高深莫測的嗎？跑了的邪喪還能回來？？？
　　想了想，岑清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指手畫腳的好，於是道：“我開車已經到山下了，這就進山找妳。”
　　秦昆沒想到岑清這麽負責，難怪壹個女子，能擔任黔西組長。
　　電話掛掉，又過了十分鐘，遠處壹個黑影跑了回來。
　　“妳居然還在！”
　　“妳讓我等等妳的。”秦昆壹笑。
　　兇猴低下頭：“沒人相信過我。”
　　秦昆再次斬釘截鐵道：“我相信妳！”
　　兇猴渾身壹震，眼神復雜，內心深處其實帶著感激，可惜它聽不到秦昆心中的下壹句話：我相信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兇猴來到秦昆面前，摸出壹塊磨得發亮的令牌。
　　“上師看看這個。”
　　鐵令！
　　令牌上面的紋案大多模糊，已經看不太清，好在後來用樹脂包裹，才沒有繼續氧化，看起來是壹個古物。
　　“這是？”秦昆狐疑。
　　兇猴眼睛發亮，嘴角壹挑，露出森白的獠牙：“我當過官！夜郎軍，登林校尉！”
　　秦昆虎軀壹震，摸了摸兇猴腦袋：“好家夥，官職還不低呢！”
　　兇猴露出微笑，忽然歪頭看向遠方：“上師，有人來了！”
　　是岑清。
　　岑清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壹個顴骨高聳的巫祝。
　　這幾日秦昆見過壹兩次，那人是黔西副組長，石洵。
　　二人見禮秦昆，耳後又瞟向那兇猴，石洵眼睛細瞇，準備開口恫嚇，被岑清拉了壹下。
　　岑清道：“秦先生先忙，我們在遠處等等。壹會忙完了，壹起下山。”
　　石洵指著那兇猴看向自家組長，發現岑清對兇猴視而不見壹般，也就沒說什麽，跟著走了。
　　二人剛走幾步，秦昆忽然叫住他們。
　　“等等，岑組長。”
　　“秦先生有何吩咐？”
　　“我查過自己的權限，似乎可以不需要向馮羌請示，直接招人是嗎？”
　　岑清想了想秦昆的級別，於是點點頭。
　　秦昆看向兇猴：“夜郎魈，在我手下當官嗎？”
　　岑清、石洵以為自己聽錯了，卻發現那兇猴警惕問道：“做妳的手下？”
　　“不，做她的手下。”秦昆指著岑清。
　　岑清笑容僵住。
　　做我的手下？
　　我怎麽管得住它！
　　兇猴瞟向岑清，似乎見過，但並不服氣，它撇撇嘴，還待說什麽，發現秦昆面色沈了下來。
　　該死！
　　強行招安！
　　“上師，我……”
　　“直接告訴我，當，或者不當。”
　　從剛剛開始，壹向和顏悅色的秦昆，臉上出現了變化。
　　很顯然，他不覺得自己有那麽大的魅力，能讓這只山魈納頭便拜，之所以給它壹個選擇，是看在它安分守己的份上。
　　這種邪喪，陰龍雖然斬不掉，但是打爛鬼體禁錮起來秦昆還是能做到的。亦或者可以讓牛頭馬面帶它入陰曹。
　　“我當！”
　　心思電轉之際，兇猴已經得出答案。
　　岑清將秦昆叫到壹邊：“秦先生，這樣不好吧，我可管不住它。”
　　秦昆看著兇猴道：“從今往後，山神顯靈，降罰割耳的事，壹個月只能出現壹次，不能隨便亂用。妳要的供奉，岑組長會給妳，作為交換，這壹帶鬧事的邪喪，妳也得出手擺平。有問題嗎？”
　　山魈壹怔：“不用離開這裏？”
　　“廢話，妳還想住城裏？做夢！”
　　山魈大喜：“好！好！成交！”
　　“成交個屁，我又不是找妳做生意。從今往後，岑組長會給妳找個沒老虎的地方安置神龕，讓妳住下。如果她有事找妳，妳需得援手。”
　　山魈連連點頭：“沒問題沒問題！前幾次來的上師如果早這麽說，咱們也用不著結梁子！”
　　壹場精怪鬧事，就此落下帷幕。岑清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秦昆的手段這麽野。
　　當年玉皇大帝給猴子封官都鬧出事了，妳還敢來壹次？
　　石洵也哭笑不得，他聽過秦昆的威名，卻不曾知道扶余山秦上師的看家本領是化敵為友……要是其他人這麽幹，怕是要被馮閻王罵死啊。
　　淩晨三點，岑清、石洵無語地走在前面，看到山魈壹直把他們送到車上，才依依不舍地揮手作別。
　　“對了，秦上師，我是什麽官啊？”
　　“護林山神！”
　　我天……神！
　　兇猴眼睛壹亮，發現秦昆拋來壹個東西。
　　巫儺面具！
　　兇猴壹楞，秦昆冷笑：“此乃開山莽將面具，妳可認識？”
　　兇猴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這名字他聽過，面具……寨民家中也有，但它分不清哪個面具都叫什麽名字。
　　“今後這面具是妳的了。記住，莫負信任。”
　　山魈如獲至寶地捧著面具，忽然跪下給秦昆磕了個頭。可能這是成精的畜生知道的最高禮節了。
　　接著，朝著岑清的方向也磕了個頭：“大人以後有事，可以差遣小的。山林之內，赴湯蹈火！”
　　岑清表情無比復雜，這是鬼王啊……先前總局調查員都束手無策的鬼王啊……此刻向自己磕頭？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表示回禮，秦昆開口道：“岑組長，給夜郎魈準備神龕的事，妳得上點心了。”
　　岑清道：“包在我身上。回見，夜郎魈！”
　　“三位大人慢走！我不會辜負信任的！”
　　……
　　下山的公路上。
　　岑清半晌才緩過神來。
　　“秦先生……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
　　“還沒有。”
　　“……”岑清松了口氣，事情沒解決才比較符合真實情況。
　　秦昆接著道：“往後四時八節，妳和石組長可以過來慰問壹下……陪猴子喝點酒，餵點點心什麽的。大概三五年，這兇猴差不多就有歸屬感了。然後可以拉出去幫妳們幹點別的事。”
　　岑清嘴角抽搐，和副駕駛的石洵對視了壹眼，兩人的表情……壹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