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4章 佛是我，魔是我

　　九果和尚絲毫不懼，甚至還有些興奮。
　　任誰等了壹年有余，總算等到快有結果的時候，都會興奮。肌肉膨脹，血脈舒張，渾身力氣用不完壹樣灌註雙臂，擡腳壹踢，插在地上的禪杖淩空飛起，他整個人像頭蠻牛，朝著秦昆沖去。
　　“千手如來！！”
　　竟然是和之前和尚同樣的招數，秦昆看的壹楞，然後沒有任何猶豫，與對方鬥在壹起。
　　再也不像之前的纏鬥，而且壹瞬間爆發了所有力道。
　　“給我退！”
　　崩勁！
　　放勁和透勁同時運用，產生了第三種力道。
　　崩！
　　拳掌相觸的壹剎那，九果和尚仿佛自己的力道被反震回來，同時在自己體內炸開，千手如來後續力道無法使出，身體直接彈開。
　　麻！
　　渾身都在麻痹。
　　秦昆直接用出昆侖骨。
　　澎湃的靈力灌入體內，比先前還要霸道幾分，九果和尚的禪杖也順勢落下，握在手中開始揮舞起來。
　　“千人千面不同法……”
　　“慈悲怒目兩面花……”
　　“三生九世無佛術……”
　　“就地頓悟度菩薩！”
　　九果和尚念念有詞，渾身佛魔虛影不斷變換，手舞禪杖潑水不進，就地刮出旋風掀翻了破廟的瓦片，狂風四起，那禪杖接連不斷向秦昆打去，秦昆以肉身向擋，每壹下都覺得即將皮開肉綻，看的旁邊躲著的幾個隋軍心驚膽戰。
　　“秦爺的手是鐵做的嗎！”
　　“這和尚好生兇惡……秦爺不知道能不能擋住！”
　　幾個人為秦昆揪心，秦昆也發現九果和尚比先前那位強橫不少。
　　沒有破綻。
　　饒是鬥戰經驗豐富的他，也看到對方招式滴水不漏，沒有太大的破綻，而細微處則被對方用粗暴的變招掩蓋，若是趁著細微處的破綻反擊，最多也是傷敵壹千自損八百，完全討不到好。
　　九果和尚舞動禪杖，朝著秦昆當頭打下，秦昆閃身離開，身後壹面墻被打碎，火星四濺，即便是對方出手未成的壹瞬間，自己也找不到任何反擊的機會。
　　看似是個大老粗……實則不簡單啊。
　　秦昆雙腳壹蹬，整個人奔襲而去，沒人看見他的脊骨開始出現變化，聯動著背上的肌肉，以驚險的角度躲過九果和尚擦耳壹擊，淩空之時靈力暴漲。
　　“披星！”
　　“沐血！”
　　“破凡胎！”
　　“屠魔！”
　　“伏鬼！”
　　“紫氣來！”
　　“九州浩土九州變，九州江河覆海天！”
　　六式龍術，地龍！
　　“翻天神威！”
　　冒險壹次，總算找到反擊的機會了。
　　秦昆淩空砸下，九果和尚先前帶著不屑，忽然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轟隆——
　　秦昆砸在地上，自己竟然被震飛起來！
　　九果和尚失了下盤，心神劇震，這根本不可能！對方的靈力波動憑什麽能將自己震飛？！他是武僧，苦練下盤數十年如壹日，只有地龍翻身才有可能下盤失守，那可是大地神威啊！
　　等等……
　　九果和尚壹瞬間感覺到，秦昆的靈力正如地龍翻身壹樣，使得大地動蕩，接著再用壹股反震之力，將自己震起……
　　方寸之界？
　　他壹瞬間想不了太多了，秦昆揚起砂鍋大的拳頭直接砸在他胸膛。
　　沒了下盤，就沒了壹切從容，九果和尚和沙袋壹樣被秦昆壹拳破防！
　　這壹刻，九果和尚壹口鮮血噴出，突然暴喝。
　　“花開生兩面……佛魔天地間！”
　　背後大佛虛影出現，穩固住心神，九果和尚表情化魔，竟然憑空多出壹分力氣，突然轉身！
　　秦昆壹拳打下，將九果和尚打向地面，然後迅速落地，後發先至，在大地上借力，臂膀雄渾之力沛然，朝著上方落下的九果和尚大喝壹聲。
　　“攔天炮！”
　　炮拳！
　　拳頭炮彈壹樣轟出，只是剛出拳，九果和尚淩空竟然轉過身子，臉如魔頭壹樣獰笑看著秦昆！
　　砰——
　　那魔頭瞬間被秦昆打中，然後九果和尚身體內，壹個虛影直接飛出，砸在旁邊高大的樹幹上滑下。
　　壹拳之力用盡，九果和尚繼續落下，這次沒有拳頭等著他，而他趁機將背後大佛虛影融入體內。
　　九果和尚狗啃泥壹樣落在地上。
　　秦昆愕然望著他，又望著剛剛被打飛的魔陀虛影，地上的九果和尚慢慢爬起，臉上再無之前的廝殺相，變得慈悲平和。
　　“阿彌陀佛……感謝施主，為我去魔。貧僧的佛輪……找到了。”
　　秦昆怔住。
　　此刻，他看見九果背後，真有佛光寶相！
　　旁邊，樹下爬起的虛影，也是魔陀壹樣的九果，此刻寸寸碎裂，朝著九果咆哮：“九果！妳借他人手打敗我，永遠也悟不到大乘佛法！”
　　魔陀不甘大叫。
　　九果則和顏悅色說道：“他不是敗妳，而是度我。他都能度貧僧，貧僧壹樣能自度。”
　　魔陀即將徹底消失，忽然感受到壹股溫和的佛光，九果過去竟然攙扶起他。
　　魔陀驚愕，接著看到九果將魔陀，也慢慢融入體內。
　　魔陀低下頭，再擡頭時，冷笑壹聲：“妳假惺惺的救我壹命，我可不會放過妳，今後妳休想擺脫掉我！”
　　九果笑著沒說話，徹底與魔陀融為壹體。
　　此刻，九果身上寶相莊嚴消失，又像壹個廝殺漢壹般看向秦昆：“我敗了。”
　　秦昆低著頭，忽然壹笑：“妳那壹瞬間借我手斬去心魔，明明因禍得福，幹嘛又救了他？”
　　“佛是我，魔是我，我救了我，不應該嗎？”
　　“話倒是沒錯。”
　　“閻月城果然是個兇險之地，我既然沒贏，怕是要萬劫不復了，我會死吧？”
　　秦昆點點頭。
　　這是抹殺任務，要麽自己死，要麽對方死，否則就出不去。
　　九果和尚也光棍，他摩挲著自己的禪杖：“我畢生所悟都刻在上面，希望有後人能繼承。”
　　說著，將禪杖插入寺廟旁壹處巖石中。
　　如同插進豆腐裏壹樣，禪杖徹底沒入，九果和尚才看了看天空，撚起壹朵花，微笑著盤坐入定。
　　良久，秦昆手上骨灰壇壹閃而逝，沒人看見壹縷陰魂被收入其中。
　　幾個隋軍發現秦昆又回廟了，又等了片刻，才偷偷跑了回來。
　　“秦爺，那和尚還坐在外面呢……妳們不打了嗎？”
　　伍長低聲問道，秦昆道：“他圓寂了。”
　　伍長瞪大眼睛。
　　死了？
　　可是他明明在笑啊……
　　幾人不信，出去後試探了壹下鼻息，果然，九果和尚已經沒氣了。
　　幾個隋軍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倒吸壹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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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昆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已經十幾天了吧。
　　這段路水道縱橫，山路崎嶇，越來越難走了，沒了後世的建築參考，秦昆發現即便有天眼，也是會迷路的。
　　自從九果和尚出現後，幾個隋軍不知為何有些迷茫。
　　他們發現那麽厲害的大和尚都死了，開始思考從未思考過的人生意義。
　　那和尚若放在軍中，執掌壹方不成問題。
　　他為挑戰秦昆而死，值得嗎？
　　幾人不知為何，征戰天下的心思淡了幾分，個別大膽的，向秦昆請教起了修行。
　　秦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修行法門。
　　體質是天生的，道術是系統教的，唯壹擁有理論和實踐的個人法門，只有陣法和打鐵。
　　幾個隋軍也不在乎，反正世外高人的本事，能學壹點是壹點。
　　陣法聽的人頭大如鬥，而且大多是對付鬼的，他們抓耳撓腮，很難學進去，只恨自己不識字，根本理解不了。打鐵還能好壹點，只是學這個有什麽用？他們覺得有用的是打鐵中練習本能的方法，只可惜目前只是理論，沒有時間實踐。
　　又聽秦昆說起生死道秘術，幾人才又有了些許興趣。
　　“秦爺，世上真有鬼啊？”
　　伍長叫李青羊，學的最快，人也最聰明，可惜底子還是太差了，秦昆教的東西，他九成九都聽不懂，只能強迫自己硬記。
　　秦昆點點頭：“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妳們壹個個氣血旺盛，又沒多少靈力波動，怕是見不到的。”
　　等閑小鬼，是不會找軍人盜匪的，這是基本。
　　李青羊不敢質疑，也不會質疑，秦爺是有大本事的人，自己才見過多少世面，肯定得信他。
　　繞了十八天，終於繞出這片群山時，秦昆見到了壹處戰火紛飛的村子。
　　村民無家可歸，遭了兵災，大罵著隋狗，秦昆沈默，李青羊有些尷尬，連忙解釋：“打仗都這樣……隋國邊境也有被陳朝禍禍的村子，見過不少……”
　　秦昆在以前曾經想象過戰爭的殘酷，幼年時也有無數好奇，覺得兵災時的村民真逗，怎麽不跑呢，現在回憶起來，覺得自己有些天真。
　　這群村民家業都在這，能跑到哪？
　　他帶的糧食早就吃完了，都是林中捕獵活下來的，村民怎麽活？要拖家帶口背井離鄉，路都不認識，而且那麽難走，壹天能走多遠，壹路上狼豺虎豹那麽多，還有劫道的匪徒刁民，又怎麽保證逃跑就能活下來？
　　壹輛手推車算得上巨額財產了，村民有嗎？沒有的話靠背，又能背幾天的糧食呢……
　　所以大部分村民在戰爭來臨時，就只有等死而已，運氣好了，能撿回來壹條命。
　　亂世人命不如狗，就是這麽卑微。
　　走過這個村子，沿途秦昆叫鬼差殺了不少動物，如果運氣好的村民進林子找吃的就能找到，也算救人壹命了。
　　離開那村子後，再往前走，被兵災禍禍的村子就多了。
　　戰爭過後，還要面對小股流寇趁火打劫，還要面對潰兵搶奪，還要面對被血味吸引而來的野獸，還要防著村裏的人，還要養家糊口。
　　這時代的農民能有多少生產力供養這些人……
　　秦昆開始理解初代陪天狗的憤怒了。
　　壹個修道之人，對天地自然都抱有敬畏之心，某壹天突然連天都敢罵，連信仰都敢罵，那不是憤怒，那可能是極度的失望吧。
　　獨守扶余鎮八荒。
　　不拜三清又何妨。
　　守護這天下，靠的哪是神仙皇帝。
　　“李青羊。”
　　“秦上師，妳說……”
　　伍長的稱呼從大俠變成了秦爺再變成了秦上師，對壹個武人而言可能不是油嘴滑舌的奉承，或許是逐步的認可和尊敬。
　　“妳們修道吧？”
　　秦昆頭壹次，覺得自己得改變些什麽。雖然這樣會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李青羊訕笑：“秦上師您說笑了……我們幾個天資愚鈍……就算修道，也點化不了世人啊。”
　　“不需要修大道，修點小道就行，每逢大災，牛鬼蛇神四起，妳們安撫陰陽即可。”
　　“啊？是不是太難為我們了……”李青羊搔了搔頭。
　　秦昆則什麽話都沒說，從轎子上下來。
　　這是壹個村子，天漸漸黑了，下起了雨，村裏氣氛壓抑。
　　秦昆抿著嘴，朝著裏面走去。
　　“我教妳們。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