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無為（上）

　　劉恬回來時，壹個人。
　　“死鬼，吃早飯啦。”
　　秦昆從發呆的狀態回神：“哦，好。”
　　“剛剛有個奇怪的婆婆要見妳，我看她神神叨叨的，沒讓她上來。”
　　劉恬說著，給秦昆泡了壹杯熱茶。
　　秦昆看到房門被打開，劉恬渾然不覺，似乎也沒聽見聲音，門口，壹個鹿眼老太婆走了進來。
　　“親愛的。”秦昆對劉恬道。
　　“在呢。”
　　“行李箱幾件衣服臟了，幫我拿去洗衣房洗了。”
　　“懶死妳！”
　　劉恬親了秦昆壹口，動身照辦。
　　落地窗前，秦昆吃著早飯，看著窗外景色壹言不發。那位鹿眼婆婆走了過來，狐疑盯著秦昆，半晌才道：“只手原可斬佛仙，山鬼委任陪九天。巽坤長女，張月鹿。敢問閣下名號？”
　　秦昆繼續咀嚼食物，吃完最後壹口擦了擦手：“有什麽事嗎？算了，有什麽事都別找我。我的事比較重要。”
　　鹿眼婆婆忽然擡手，五指張開瞄準秦昆。
　　秦昆無動於衷地看著對方，忽然聽到壹聲不存在的朱雀鳴叫，秦昆打了個激靈，發現身上出現壹根紅線。
　　劉恬從洗衣房回來，拿著秦昆臟鞋又走了出去，秦昆看到，紅線的另壹端，系在劉恬身上。
　　鹿眼收回五指：“那是畫皮仙的重外孫女。”
　　秦昆壹怔。
　　畫皮仙的重外孫女？晁老道的女兒是臨江的裁縫婆，他的重外孫女……那就是裁縫婆的孫女……
　　劉恬？？？
　　秦昆擡頭：“妳想說什麽。”
　　鹿眼婆婆苦笑：“閣下雖和那位丫頭紅線相系，但婆婆居然看不透妳的姻緣？妳到底是誰！”
　　姻緣而已，我的因果線都斷了，妳怎麽看得到？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秦昆回答。
　　鹿眼婆婆拄著拐杖，坐在秦昆旁邊：“妳身上有寶相佛氣。還有紫金胎光。還似乎和我五巍山有聯系。妳是修佛、修道、還是秘門中人？”
　　秦昆搖搖頭。
　　鹿眼婆婆看到對方氣質巍峨，即便坐在那裏，便如山嶽壹般不可撼動，於是眉頭壹挑。
　　“壹身艮術能修到妳這種程度，歷代都不曾有過。當年搬山金剛杜行雲修的只是搬山之力，而妳居然直接修成了山。何其可怕？”
　　搬山金剛四個字果然讓對方有所觸動，鹿眼婆婆嘆了口氣：“也罷。妳不願說就不說了。妳幫我壹個忙。我為妳保住那丫頭腹中的胎兒，如何？”
　　秦昆豁然站起。
　　“胎？不可能！我雖不精通岐黃術，但氣脈總是能辨別壹二的。她沒喜脈！”
　　“妳錯了！”鹿眼婆婆大聲道，“妳非同凡人，受孕女子喜脈不顯非常正常。胎兒要孕育出生，需要極多天地靈氣。而且需要壹定年份！”
　　喜悅？惶恐？
　　秦昆心情瞬間平靜，使勁搖著頭：“不可能。”
　　鹿眼婆婆冷笑：“南越地宮有只鬼王，占我地盤。閣下若能將其除去，我願盡己所能保妳胎兒。”
　　秦昆瞪著鹿眼婆婆。
　　鹿眼婆婆凜然不懼：“這也就是我能幫妳。放眼華夏，誰比我更精通此道？但是妳要知道壹件事，那個丫頭壹定會死。”
　　鹿眼婆婆的衣領忽然被拎起，她雙腳懸空，渾濁老眼看著秦昆笑道：“緊張？還是有愧？這都是命！”
　　“我不信命！”
　　“由不得妳！”
　　鹿眼婆婆打開秦昆的雙手，“實話告訴妳吧。那丫頭死了壹次，陽壽已盡！壹年前聽聞畫皮仙走陰截魂，把她從陰曹截了出來，給了太極印遮蔽天機。這次懷胎，天機肯定遮不住了。此事敗露的話，晁震也會被酆都緝拿！”
　　秦昆失神。
　　鹿眼婆婆復雜地看著秦昆：“妳也無須有愧，即便沒有這胎兒，她也隱瞞不了多久，酆都的陰差遲早會來的。說了，這都是命啊……”
　　鹿眼婆婆走了。
　　直到劉恬回來，才發現秦昆失神地站在原地，忙問怎麽了。
　　秦昆沒有回答。
　　“親愛的。”秦昆道。
　　“嗯？”
　　“我如果哪天不在了……”
　　劉恬渾身壹顫，眼淚湧出，秦昆立即收聲。
　　劉恬收住情緒，忽然反問：“如果我哪天不在了呢？”
　　秦昆壹楞。
　　劉恬擦去眼淚，勉強壹笑：“騙妳的。以後不許開口嚇人。”
　　秦昆看不到劉恬的命數和生機，忽然明白了，她當初離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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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月歸來，返回臨江。
　　壹個月不到，秦昆出了幾次大活，買下了自己那間破房。
　　某天秦昆接到了壹個電話。
　　電話裏是個年輕人，說要租房子。
　　“餵？房東嗎？我姓秦，聽說妳這裏有個房子閑置，想要租出去？”
　　秦昆這套房，劉恬也不知道，出租的事，劉恬更不知道。
　　電話那頭，應該是21歲的自己。
　　秦昆道：“什麽時候來？我的房不能看，直接租，有問題嗎？”
　　電話那頭：“呃……不是吧，妳也太坑了。”
　　秦昆道：“月租300，70平。三年不用交水電物業，愛租不租。”
　　電話那頭立即道：“我租！”
　　這麽便宜，傻子才不租！
　　秦昆給了對方壹個福利院的帳號，讓他每月把錢打過去。同時將鑰匙放在了房門口的地毯下。想起自己當年從地毯下摸出鑰匙的心情，無奈壹笑。
　　晚上，劉恬回來的時候，發現秦昆有心事。
　　“怎麽了死鬼？”
　　桌子底下，秦昆的腳在變淡，變虛化，他對劉恬壹笑：“記不記得咱們去南越國度假酒店，那個婆婆。”
　　劉恬想了想，當然記得，這都是半個月以前的事了。
　　“嗯。怎麽了？”
　　秦昆唏噓：“那婆婆其實偷偷找過我，她告訴我妳是鬼啊。”
　　劉恬壹緊張，客廳安靜的可怕，只剩下鐘表的滴答聲。她是死了，上壹個秦昆死後她殉情，但魂魄被爺爺帶回來了，不知道為何沒死成。
　　劉恬擡頭，眼神復雜。
　　秦昆忽然笑道：“別怕，因為那婆婆說，我也是鬼啊。”
　　劉恬壹楞。
　　秦昆用這個似真似假的謊話，騙了劉恬，他伸出腳，劉恬捂著嘴巴，發現秦昆的腳在消失汽化。
　　“死鬼……妳……”
　　秦昆吻住她額頭：“其實妳還能活壹陣子的。但我不能陪妳了。”
　　手中的陰氣凝成壹根針，秦昆擬出封魂針的模樣，刺入劉恬後腦。為了保證自己的合理出現，自己必須消失。這是悖論，也是邏輯。
　　劉恬睡了壹天壹夜。
　　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缺了點什麽。家裏新的婚紗照沒了，之前的遺像又被擺在桌子上。
　　是夢嗎？
　　頭好痛。
　　怎麽回事？
　　我為什麽會睡著？
　　這段時間似乎發生了壹些事，都是幻覺嗎？我明明記得……嘶……我怎麽想不起來了呢……
　　恍恍惚惚的壹個月，劉恬失魂落魄。
　　仿佛什麽重要的寶貝不見了。
　　情難自已，每天都是這種難過，劉恬準備喝酒麻痹壹下自己。
　　酒吧裏，劉恬在流淚，壹個搭訕的男子被潑了壹臉酒後，再也沒人敢惹她。
　　人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為何難過。
　　那種莫名的悲傷，連酒精都麻痹不了自己！
　　壹個電話打了過來：“餵，甜甜。”
　　劉恬在吧臺上捂住眼睛，淚水不斷湧出：“太爺爺……”
　　“怎麽了？不開心嗎？”電話裏的人關切道。
　　“沒有，好像什麽東西沒了……”
　　電話沈默，老人操著蜀地口音壹嘆：“莫傷神，好好活著……”
　　老人想要安慰，也有些詞窮，最終嘆息壹聲，掛掉電話。
　　劉恬踉蹌壹笑，整個人都是迷茫的，到底什麽東西沒了呢？這種感覺好討厭啊……
　　打車回來，走到小區門口，壹個有些痞的年輕人叼著煙走了出來，模糊的視線裏，那個年輕人的輪廓好熟悉。
　　劉恬視線模糊，朝他招了招手，年輕人吐掉煙頭，壹臉驚喜，發現壹個香噴噴的女人倒在了懷裏。
　　“我滴媽呀，剛住進來壹個月，就有這種好事……”
　　年輕人渾身僵硬，深深嗅了壹口女人的味道，荷爾蒙飆升。
　　“姐姐，沒事吧？我可是正經人，妳勾引人犯罪啊。”
　　聽到對方口花花，劉恬又哭又笑，情緒不能自已：“扶我回去。”
　　“不行！這是原則問題！妳要是清醒的話，這福利我也就認了。明明壹副想放縱的模樣，我可不會趁人之危。”
　　這小男生好有趣。
　　“快點，別廢話。”
　　“嘿嘿好的。”
　　劉恬壹路被扶回家，對方雖然看著不像好人，但手腳規矩，沒亂任何分寸。
　　被丟到床上，劉恬醉眼朦朧，只聽到那個小男生發出極大咽口水的聲音，在衛生間裏洗了把臉，還是離開了。
　　在他關門的時候，劉恬叫住對方：“妳叫什麽？”
　　“秦昆。”
　　好熟悉的名字……
　　“留個電話給我好嗎？”
　　劉恬看著秦昆，朦朧說道。
　　“嘿嘿嘿當……呃，咳咳，當然不行。”秦昆似乎有些為難，又不忍錯過這種福利，幾經猶豫，終於想了個穩妥的法子，“姐姐，我做好事是不留名的。當然，妳非要找我的話，請來5樓東戶。”
　　劉恬看著天花板壹笑，睡了過去。
　　房門輕輕關上，門外，秦昆原形畢露，無聲慶祝起來：“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