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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狀元

天子

歷史軍事

桃花村。   正是春季,靡靡細雨糾纏不休。   村如其名,村前村後各家院落以及周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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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九章 庸人何必自擾

寒門狀元 by 天子

2020-1-13 19:23

張侖領兵迎接胡璉所部兵馬,壹路風平浪靜。

等張侖在杞縣以南的官道上跟胡璉統領兵馬匯合,便馬上派人通知沈溪。

馬九將這個消息告知沈溪時,唐寅和劉序也在中軍帳裏。

劉序問道:“大人,您讓小公爺領兵,是否不太合適?若出狀況,他初出茅廬,可應付不過來。”

雖然張侖在軍中地位不低,但還是會被久經戰陣的人瞧不起。

胡嵩躍和劉序這些都是跟隨沈溪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他們覺得張侖這樣的世家子弟完全就是花架子,雖然不介意把壹部分功勞讓給張侖,但還是覺得沈溪對其壹再委以重任太過冒險。

沈溪沒說什麽,唐寅卻道:“劉將軍以為勛貴及其後代全都是草包?之前那次戰事中,小公爺的表現不也很好?有什麽毛病能挑嗎?”

劉序望著唐寅笑了笑,他知道唐寅跟張侖關系不錯,唐寅既然有心回護,他便不再插話,而是靜靜地看著沈溪,希望得到進壹步指示。

沈溪語氣平淡:“不是有老胡輔佐麽?”

這話讓劉序壹怔,他沒想到沈溪居然會對他之前的問題做出解釋。

唐寅替劉序問道:“沈尚書現在已確定河南巡撫壹行即將抵達歸德府城,咱們就這麽等他們前來,不需要做什麽?”

沈溪笑道:“迎接的人已派去,該做的都做了,信函還有朝廷公文壹並送了過去,還需要我們作何準備?”

聽沈溪這麽壹說,不但唐寅豁然開朗,連劉序也好像開竅了,不過隨即沈溪看著站在旁邊默不做聲的馬九:“雖然兵馬即將會合,但該做的事還是不能免去……馬將軍,妳把斥候活動的範圍擴大到周邊壹百裏,防止叛軍趁我兩部人馬立足未穩發起偷襲……好了,妳們可以下去了!”

沈溪不想聊太多,說完就直接下達逐客令,劉序、馬九和唐寅壹起出了中軍帳。

馬九有差事在身,匆忙去安排,而劉序和唐寅則顯得很輕松,畢竟大軍駐紮城內,城防牢固,非當值自然無須勞心。

劉序問道:“唐先生,您跟沈大人平時走得很近,這幾日沈大人到底在作何?為何咱進城後,壹切風平浪靜……這場仗到底打還是不打啊?”

唐寅本想說,妳問我我問誰去?

這種推諉敷衍的功夫他沒用在沈溪麾下嫡系將領身上,唐寅想了想,認真回答:“沈尚書這幾日都在對照地圖推演戰局,這場仗壹定會打,招安絕不可行!讓將士們只管將心放回肚子便可!”

劉序笑道:“有唐先生這話打底,弟兄們壹定不會再心浮氣躁……也不知哪些個兔崽子四處傳播謠言,說這次沈大人出來不是為了建功立業,因為沈大人貴為公爵,升無可升,不缺這點兒功勞。哼……這世上還有嫌功勞多的?”

說完這話,劉序行禮告退,想到馬上就要與叛軍交戰,腳下步伐更堅定了些。

唐寅看著劉序的背影,隱隱有些隱憂,“我在軍中將士面前必須這麽說,他們覺得我代表了沈之厚,聽到符合他們心意的說法,士氣隨之高漲……但若回頭沈之厚堅持要招安,將士們不敢對沈之厚如何,這筆賬只能記到我身上!”

不由自主唐寅又想推卸責任,但隨即他覺得現在自己跟沈溪的利益已牢牢捆綁在壹起,榮辱與共,現在說這些毫無意義。

他回頭看了中軍大帳壹眼,本想找沈溪嘮嗑,但想到沈溪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便打住這個念頭。

“管他如何呢,我這邊費盡心思給他兜著,他卻完全沒當回事,就算最後結果不合心意,那些將士要恨就恨我吧,就好像我喜歡在軍中供職壹樣!此番隨軍,我不過是走個過場鍍層金罷了。”

……

……

胡璉所部往東南方歸德府城而來。

隨著兩軍靠近,叛軍迅速西遁,加上北邊馬中錫所部由新鄭向許州壹線擠壓,叛軍被迫退往南陽府。

平亂本該轟轟烈烈,但開戰後卻只有東路的陸完所部在跟叛軍連番大戰,西線卻風平浪靜,使得這場戰事看上去讓人覺得十分別扭。

朝野都在關註這場戰事,沈溪下壹步動向牽動了很多人的心,各種傳言很多,唯獨始作俑者沈溪對此漠不關心。

晚上沈溪本準備留在中軍帳休息,但想到幾日沒去看惠娘和李衿,夫妻間長期冷暴力很不合適,便來到城裏的驛站。

府城的驛站分為兩個部分,前面是長長壹排二層木樓,後面則是六棟獨立的院子,惠娘和李衿便住在三號院。這個地方本是地方官府留給沈溪的,但沈溪卻安排給惠娘和李衿居住,以確保自己女人的絕對安全。

其實此時沈溪可以去看望隨後軍到來的馬憐,但他沒有這麽做。

“老爺來了?”惠娘見沈溪進入院子,站在屋門口不冷不淡地說了壹句,行禮後退回屋子。

沈溪站在院子裏四處打望,壹名女兵上來將院門關好,然後躬身退下,如此壹來整個小院便成了沈溪的私密空間。

沈溪進入堂屋,李衿得知沈溪到來趕緊前來迎接,娉婷施禮……相比於惠娘的冷漠,李衿顯得熱情許多。

李衿沒有惠娘那麽多心思,在她看來,自己是否能得到沈溪的關愛,關系著未來的幸福,至於沈溪在外面是否養有別的女人,對她來說不算什麽。

每個時代的人都有符合當時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準則,如果脫離這個時代看待問題,會覺得荒誕可笑。但真正融入進去,卻覺得合情合理。

沈溪作為現代人,自然覺得不管是惠娘還是李衿,想法都十分另類,但設身處地,帶入這個時代女人的思維,卻覺得她們不過是順應時代潮流,所想之事對自己最為有利,如果讓惠娘和李衿去搞什麽新思想運動,那就是既折騰自己也連累家人,不為世俗所容。

“進了城,生活好歹安定了些,在營地那邊我心裏始終有些牽掛,於是過來看看妳們住得是否舒心。”

沈溪笑著說道,“這幾天公務繁忙,許多時候都是伏案而眠,腰酸背痛的,順帶想到妳們這邊放松放松!”

李衿趕緊道:“那奴便給老爺揉揉。”

“嗯!嗯!”

惠娘稍微清了清嗓子,好像在對李衿提醒什麽,李衿欣然的神色隨之壹緊,人往後退兩步。

惠娘道:“老爺過來,怎麽不許知道奉茶?還有晚膳已備好,趕緊讓廚房那邊送過來,等老爺用過,或許晚上他還有別的要緊事做呢?”

或許是惠娘見過沈溪小時候的模樣,曾作為長輩悉心呵護,以至於現在身份調換過來後,她偶爾還是會拿出以前的態度。

沈溪很難跟惠娘動怒,或者指責她什麽。

女人的心思在沈溪看來是壹門深奧難懂的學問,這比揣摩戰局變化要復雜許多,就算想破腦袋沈溪也琢磨不透此時惠娘到底在想什麽。

“正好餓了,壹起吃吧。”沈溪坐下來道。

站在沈溪的角度,他這是對惠娘示好,希望雙方能緩和矛盾,不過惠娘還有些介懷,依然保留那種不冷不熱的態度,還在跟沈溪置氣。

沒過多久,簡單的四菜壹湯上桌,李衿為沈溪倒酒。

沈溪擺擺手:“軍中不能飲酒,未來這段時間兵馬隨時都可能跟叛軍交戰,喝酒會耽誤大事。”

“那就喝茶吧。”

惠娘接了壹句,隨即她親自拿起茶壺給沈溪倒茶,沈溪沒怎麽表示,看著李衿道:“跟妳姐姐進城後,住得可還習慣?”

李衿想回答,卻又覺得自己沒那資格,不禁看了惠娘壹眼,發現惠娘沒有別的表示後,才小心翼翼回道:“還……好吧,進城總比行軍時方便許多,這裏有水井,晚上可以沐浴更衣,就是老爺……”

“嗯嗯!”

惠娘又在清嗓子,提醒李衿能說的說,不能說的最好閉嘴。

沈溪笑著點頭:“習慣就好,中原之地到底不比京師來得繁華,但總好過西北邊塞,這次行軍在外,壹路往江南,沿途可以欣賞壹下風光。這幾天不要隨便往外走,城內全都是軍人,不那麽方便。”

……

……

四月十八,中午。

胡璉率部壹萬貳仟余兵馬抵達歸德府城。

胡璉手下除了朱厚照親自調撥的京營兵外,尚有在河南地方收編的衛所兵馬,此番來歸德府城算是接受沈溪調遣,合兵壹處圍剿中原叛軍。

沈溪沒有出城迎接,而是在城頭上看著隊伍進城,等人馬悉數進駐城塞,他才跟胡璉在軍帳相見。

這次胡璉將他手下將領全都帶來了,不過很寒酸,除了馬昂外,其余將領都沒有追隨沈溪的經歷,本身馬昂能力也很平庸,使得胡璉手頭無人可用,在中原平亂戰事中舉步維艱。

例行會面後,胡璉手下回去安排駐防事宜,只有胡璉和唐寅留在中軍帳。

胡璉對唐寅沒太多避諱,從他的角度來說,自己算是沈溪嫡系,對同樣出自沈溪門下的唐寅沒有太多防備心理。

“……沈尚書,此番下官在河南未平息地方叛亂……叛軍勢頭很猛,之前幾次交兵都遇挫,下官辜負了您的信任。”

胡璉年歲比沈溪大,平時跟沈溪關系不錯,這會兒卻完全拿出下屬的姿態跟沈溪說事。

畢竟他是沈溪親自提拔的,跟壹般將領不同,在沈溪重用前他只是觀政進士,跟他同科的進士直到現在許多還沒撈到實職,而他已做到正三品僉都禦史,巡撫河南,領兵平叛。

可以說沈溪對他的改變非常大,無論他從政後是否會有傳統儒官那些惺惺作態的做派,至少沈溪對他的能力還是認可的。

沈溪笑道:“重器兄何必自責?叛軍做大,並不完全是妳的責任,而在於地方賑濟災民不利,導致賊寇剿之不絕。之前我已跟陛下稟奏過內情,提出中原之亂在於天災人禍,當然叛軍匪首善於籠絡人心也是壹個方面,眼下招撫和武力征剿雙管齊下,再加上改革馬政弊端,相信不久中原便可平定。”

雖然沈溪給了胡璉信心,但顯然這番話以安慰居多,從某種程度而言,沈溪對胡璉平亂不甚滿意。

就算妳手下兵馬再少,武器再差,妳終歸是河南巡撫,代表的是朝廷,作戰失敗不怪妳,但妳總是消極避戰這就說明妳根本無心平息民亂,妳看看同樣領京營兵出征的陸完,手下照樣沒有出色的將領,依然打得有聲有色,在匯合北直隸和山東地界的衛所兵後,目前已把戰線推進到膠東地界。

但有些時候還不能亂說話,胡璉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如果真要計較的話,沈溪用人不當也是壹個重要原因。

胡璉本來擔心沈溪會追責,聽到這番話後,終於放下心來,隨即想將這幾個月平亂的經歷跟沈溪說明,沈溪卻壹擺手:“重器兄旅途勞頓,先去休息吧,有事我們可以明日再談,距離出兵還有段時間,咱們不急。”

“是。”

胡璉想了想,有些話沒說出口,以前他可以對沈溪掏心窩子,但現在他也開始有所保留了。

嫡系不嫡系的問題,不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說的,胡璉清楚自己幾場關鍵戰事都選擇了退縮,沒有達到沈溪的要求。

簡單交談後,胡璉告退。

……

……

胡璉的身影消失在帳簾後,唐寅沒挪步,試探地問道:“沈尚書對胡中丞的平亂成績真的滿意?”

沈溪打量唐寅,問道:“伯虎兄這話是何意?”

“沈尚書不說,那在下可就直言了。”

唐寅拿出掏心窩子的態度,“胡中丞平亂出了不少亂子,光手下折損瞞報這壹條,就可能讓他丟官……沈尚書別說不知情。”

沈溪道:“還有呢?”

唐寅本以為沈溪會有所遮掩,發現沈溪對此好像心知肚明,還讓他多說壹點,便覺得沈溪是在試探他的能力,於是侃侃而談:

“西北之戰時,胡中丞在陛下跟前做事,就有延誤戰機的嫌疑,不能因為他前年和去年早些時候在山東平響馬時立下功勞就對他的過錯不聞不問,賞罰分明不是沈尚書妳最推崇的嗎?現在有過不罰,那便是縱容,被人彈劾可能連沈尚書妳也要跟著壹起擔責……為何不由妳來上奏此事呢?”

沈溪想了下,面對唐寅質問的目光,微微搖頭:“說他有過錯,我接受,但說他有罪,斷不至此。”

“此話怎講?”

唐寅道,“他平亂不力,總該是罪過吧?”

沈溪道:“這只是過錯,算不上是罪過,他在河南也有做實事,幾次戰事下來折損兵馬並不多,上奏中只提功勞而不提折損,只能說他避重就輕……陛下對此都沒什麽意見,妳讓我去教訓他?呵呵,我可不想打自己的臉。”

唐寅這才知道,原來沈溪也要面子,無論胡璉做事是否妥當,都代表了沈溪識人的能力。

這跟唐寅的情況相似。

唐寅是沈溪提拔的,如果在軍中犯了過錯,旁人也會把罪責往沈溪身上推。沈溪在朝政敵很多,他手下嫡系都會面臨這種情況,唐寅的考慮是為自保,沈溪主動上疏推卸責任,但沈溪卻幹脆來個拒不承認手下和自己有罪。

沈溪再道:“在胡重器沒有大的過錯的情況下,我寧可相信他剿匪不力是因戰機捕捉不當而非主觀推諉,這既是為我自己的面子考慮,也是為振奮軍心士氣,他手下將士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主帥出問題……戰時輕易不要談什麽罪過,先把仗打完再說。”

唐寅終於明白過來,問道:“這就是沈尚書不贊同招安,卻對馬侍郎的舉動無異議的原因吧?”

沈溪這次沒有回答,抿了抿嘴,笑而不語……不是每件事他都需要對唐寅開誠布公,人心隔肚皮,在沈溪看來,唐寅身上的毛病可比胡璉多多了,論做官和帶兵能力,唐寅遠在胡璉之下。

當然,要比文學素養和詩畫功夫,胡璉也遠不及唐寅,各有長處罷了。

“伯虎兄回去歇著吧,有事回頭再說。”沈溪推諉地說道,壹如之前對胡璉,唐寅只能行禮告辭。

……

……

晚上沈溪設接風宴,沒有酒,連飯菜都很簡單,圍著大鍋吃肉喝湯。

除了沈溪和胡璉外,受邀參加接風宴的還有唐寅、張侖、宋書、劉序,至於胡璉那邊,監軍太監孫清以身體不適為由沒有出現,也是覺得自己在沈溪這裏不受歡迎,不想前來自討沒趣。

有沈溪和胡璉兩個朝中重臣,其他幾人基本無法插話,胡璉將之前沒說完的事,詳細跟沈溪說了,全都關於之前平亂細節。

沈溪傾聽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

胡璉把話說得差不多了,突然看了張侖壹眼,道:“張老公爺最近可有事情交待?之前在下出兵時,張老公爺曾給在下來過書函。”

話題轉換得太過突然,不但張侖沒想到,沈溪也有些吃驚。

本來張侖前去迎接胡璉,胡璉有大把時間可以在路上問,非要到沈溪跟前才問,大概意思也是不想讓沈溪懷疑。

張侖有些不好意思,“家祖並未有什麽吩咐,只是讓卑職追隨沈大人好好歷練。”

沈溪笑道:“看來胡中丞回京後要去拜會壹下英國公,他老人家對妳可是寄予厚望。”

“希望如此吧。”

胡璉答非所問,神色多少有些尷尬。

唐寅壹直暗中觀察沈溪的反應,見沈溪神情自若,談笑風生,也就未多想。

這次接風宴很快結束,胡璉返回所部駐紮的城北大營,依然是張侖前去相送。

唐寅、劉序和宋書跟著沈溪壹起回到中軍帳,沈溪有事情交待。

“……有關城防,跟之前壹般無二,若胡中丞那邊有所請,再行安排。”沈溪吩咐道。

沈溪這壹說,在場之人便明白,沈溪不會讓出城防給胡璉,可能是對胡璉不信任,也可能是對胡璉表達某種不滿。

不過作為手下,他們不需要考慮沈溪跟胡璉之間發生了什麽,只需按照命令辦事即可。

沈溪又詳細安排壹番,宋書和劉序各自回去,唐寅本要走,臨行前突然想起什麽,問道:“沈尚書,在下可否問壹句,您準備如何分配兵馬?或者說……如何安排胡中丞?”

沈溪有些奇怪地問道:“兩部合兵壹處,我便是主帥,重器就算是河南巡撫也只能輔佐我,這沒問題吧?”

“那他壹直留在軍中?”唐寅皺眉,提出的問題非常直白。

沈溪笑道:“他不留在軍中,能去何處?難道要留守歸德府城?這裏可不是河南巡撫駐地……不過話又說回來,河南巡撫就壹定要做平亂之事?”

唐寅仔細想了下,突然明白過來。

河南巡撫在大明不是常設職務,以前中原沒什麽亂事,只有黃河決堤、洪水泛濫時才會設河南巡撫,擔負修復河堤和賑濟災民之事,以前劉大夏就出任過這個職務,並非是專司掌兵的統帥。

第二四五〇章 不睦

胡璉到了歸德府。

按照既定計劃,全軍很快就會開拔,征討叛軍,但有關下壹步作戰細節,沈溪根本就沒有向胡璉透露。

為了求證此事,胡璉再次去見沈溪,這回他跟沈溪單獨相處,之前唐寅在時不能說的話,此時也能開誠布公。

胡璉道:“下官之前收到謝閣老的來信,說平亂需以穩為主,不要造成太大傷亡,影響朝廷大局。這是謝閣老的信函……”

說話間,胡璉將謝遷遣人送給他的私人信件拿出來,交給沈溪過目。

沈溪壹擺手,皺眉道:“重器兄,妳這是何意?難道妳說什麽,我會不相信?怎要我看謝閣老寫給妳的信?”

胡璉為難地道:“其實我也知道,朝中參劾下官的奏疏不少,這次賊人勢大,席卷中原威逼京畿,下官負有很大責任,也讓沈尚書承受不小壓力。”

沈溪微笑著道:“我都說了沒什麽,為何重器兄如此介意?還是好好準備來日出兵之事,別多心。”

“那……”

胡璉見沈溪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心思,主動問道,“不知接下來進兵何處?是要繞道叛軍側翼,還是……”

沈溪有些漫不經心:“現在談這些為時尚早,壹切都要根據戰場形勢變化制定相應作戰計劃,因此不是在下不肯對重器兄透露情況,實在是戰場上有太多隨機應變的東西。”

“明白,明白。”

胡璉嘴上說明白,但其實根本就不理解,覺得沈溪是有意回避他的問題,似乎已對他失去信任。

有了這種想法後,胡璉沮喪之余,開始為自己的出路謀劃,至於沈溪說什麽做什麽,他沒有太關心,但有壹點他很清楚,跟在沈溪身邊,他得到軍功的概率會大增,只要這場戰事順利完成,他作為河南巡撫自然會分潤到相應的功勞。

反思過往,胡璉非常後悔對韃靼戰時他沒有堅決追隨沈溪,而是去了宣府跟在朱厚照身邊,本想近水樓臺先得月,獲得皇帝賞識,誰想事與願違。

西北之戰結束,留在皇帝跟前的人基本沒落得好,朱厚照的胡鬧以及張苑等人的阻撓,使得宣府和張家口壹線戰局出現很大紕漏,就算事後朱厚照沒有追究責任,但也沒有對哪個大臣看上眼,破格提拔。

……

……

出兵之日定在四月二十,頭天晚上沈溪去見了馬憐,這也是馬憐離京南下後,沈溪第壹次前去探望。

馬憐本想留在中軍,伺候沈溪左右,但這次沈溪還帶了惠娘和李衿南下,以沈溪心中的重要性而言,馬憐沒法跟惠娘和李衿相比,因而只能在護衛護送下,跟在後軍隊伍中,這壹路經歷不少辛苦。

商丘縣城靠近東門的壹處旅店。

“爺……”

客房裏,馬憐見到沈溪,行了個萬福禮,她花容慘淡,整個人異常憔悴。沈溪趕緊讓她坐下,要為之診脈,卻為馬憐拒絕。

馬憐嬌弱地道:“奴還好。”

沈溪沒好氣地白了她壹眼,執意將她手腕拿過,壹番簡單望聞問切後,點頭道:“沒什麽大礙,應該是旅途勞頓,加上受了壹點風寒,致氣虛氣緊,渾身乏力……難道是水土不服?路上壹定要記得喝開水,生水壹點都不能沾!”

馬憐自責地道:“奴也未料到身子骨如此不堪,以前就算連續策馬狂奔數日都安然無恙,現在……可能是爺太過寵愛,在京城養尊處優慣了吧。”

沈溪道:“或許不該帶妳南下受苦受累。”

“是奴自己沒用。”

馬憐低下頭,神色中有幾分失落,“出來後奴本想騎馬而行,臨跨上馬背才發現力不能支,只好選擇坐馬車,誰想待在車廂裏也會生病,或許跟之前那場豪雨有關吧……奴不該讓爺費心……”

馬憐偷偷擡頭看了沈溪壹眼,發現沈溪正在看她時,趕緊將目光避開,隨即眼角滑出兩行淚水。

沈溪知道,馬憐是個堅強的女孩,如果只是壹點痛楚的話很難將她打垮,不過若心中失落,加之受了委屈,自然很容易發生狀況。

如同惠娘跟他置氣壹樣,馬憐也很聰慧,能想到沈溪出征在外身邊多半帶了其他女人,揣測沈溪是跟那女人戀堅情熱,才不來見她,否則斷無可能半個多月都見不到人影,她在後軍壹路緊趕慢趕,為的就是能在沈溪想見她的時候隨時見到。

但馬憐的努力,卻沒換得沈溪的憐惜,甚至進城後也要過個三四日,直至臨行前才來見她。

女人心思都很縝密,說不爭寵的絕對是聖人,或者說那女人根本就沒有把男人當回事,因為女人越是愛慕壹個人,越希望得到那人的關註,而不是受冷落。

沈溪沒有做出解釋,也不需要解釋,如同惠娘和李衿了解自己的處境壹樣,馬憐對自己的身份定位很清晰。

他伸出手,將馬憐臉頰上的眼淚抹去,馬憐趕緊試著收淚,卻發現沈溪起身來到她面前。

沈溪裝作不解人意,道:“旅途辛苦吧?走,到裏邊說話,我在妳這裏停留不了多久,等下還要回營,軍中太多事情等我處理了。”

沈溪隨便找了個借口,非常牽強,他也知道這種話騙不過馬憐,卻不得不這麽說。

馬憐知情識趣,明白沈溪過來見她是對她的憐惜,不像惠娘那般冷嘲熱諷,處處針對,而是殷勤地起身,陪著沈溪到內屋,跟沈溪講述她這壹路見聞,希望得到沈溪更多的關愛。

……

……

夜色凝重。

歸德府城壹片安靜祥和,沈溪領軍駐紮,城內百姓非常安心。

沈溪就像個護身符,有他在,城塞絕對安全,叛軍在方圓壹百裏內沒有任何活動跡象,數月來惶惶不可終日的百姓終於可以睡個好覺。

此時沈溪卻在馬憐這裏享受無盡溫存。

因為跟惠娘冷戰幾日,沈溪自己也有些眷戀這種溫柔的滋味,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在即將出兵前來見馬憐,因為他知道壹旦大軍開拔,他更沒時間過來,不但自己要多受幾天苦,而馬憐的委屈也會加劇。

雲收雨歇!

屋子內平靜下來,看到沈溪大汗淋漓,馬憐從榻上起來,想為沈溪倒壹杯熱茶,誰知沒等走到桌前,就被跟著起來的沈溪從後壹把攬住纖腰。

“爺……”

馬憐羞喜交加,能得到情郎的眷顧,這是女人最得意的事情,沈溪對她的欣賞,幾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沈溪道:“下來作何?現在雖已是初夏,但不知是不是下過雨的原因,依然寒氣逼人,不如躲在被窩裏暖和暖和。”

說來也奇怪,明明已入夏,但天氣乍暖還寒,由於受小冰河期影響,行軍途中冷熱交替非常頻繁,讓沈溪覺得非常辛苦。

馬憐道:“能做爺點事,奴很開心。”

說話間,她彎腰將茶壺裏的茶水倒進杯子裏,卻發現已經冰涼,趕緊道:“奴這就讓人燒水沏茶。”

“不用了。”

沈溪拿起茶杯,咕隆咕隆將裏面的茶水喝了,穿戴整齊後拉著馬憐到榻邊坐下,馬憐望著沈溪的目光中滿是迷醉。

馬憐臉上全都是崇拜和眷戀的表情,這是她日夜牽掛的男人,她心裏除了沈溪容不下其他任何東西。

沈溪解釋道:“接下來,我要領兵平中原盜寇,妳會暫時跟我分開,在侍衛護送下走大運河趕往南方……妳到南京城等我。”

馬憐臉上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眼巴巴問道:“那幾時……我們才能再見?”

沈溪道:“用不了太久,短則十天半月,長則……需要月余。”

“哦。”

馬憐沒有抱怨什麽,低頭想著心事,雖然很不情願但她卻不敢表露出來,她希望跟在沈溪身邊,哪怕再危險也甘之若飴。

沈溪嘆了口氣道:“此番平叛事關重大,我很難兼顧兒女私情,心思全都用在行軍打仗上,朝廷對我的期待甚高,接下來至少有兩場大戰要打,中原這壹攤子……還有沿海倭寇……”

馬憐抿嘴:“正是因為爺有本事,朝廷才如此信任。”

沈溪笑了笑道:“就妳嘴甜……妳兄長這次跟著河南巡撫壹行過來,我已見過他,人很精神,這次我會留他在身邊聽用,讓他有更多建功立業的機會……妳想見他壹面麽?”

“不方便。”

馬憐搖頭道,“奴還是不見了吧。”

在對待馬家人的問題上,馬憐態度非常堅決,嫁出去的女兒不會管娘家的那些破事,沈溪能主動為馬家謀劃,對她而言便是最好的消息,也讓她感到自己對馬家有了交待。

沈溪點頭:“那妳有話帶過去嗎?”

馬憐想了下,繼續搖頭:“兄長壹切都好,奴便放心了,他在軍中建功立業,全有賴爺的關照,奴只要伺候好爺便可。”

說話間,馬憐有些害羞,脖子都紅透了,大概想到先前跟沈溪恩愛的種種。

沈溪笑了笑:“果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丫頭,馬家把妳送來,我賺大了。”

……

……

次日,大軍離開歸德府,繼續向西行軍,走的是柘城、陳州的官道,過開封府直入劉六、劉七叛軍盤踞的南陽府。

這天兵馬行進速度很快,壹天下來足足走了壹百多裏,不過因糧草和輜重較多,大部隊有點前後脫節。到底糧草輜重太過笨重,行進跟不上前軍的速度,兩軍合並後總兵力超過三萬,糧草輜重運送成為問題。

沈溪本打算讓胡璉殿後,運送糧草,但想了想如此或許會讓胡璉疑神疑鬼,與自己越發離心離德,便臨時指派胡嵩躍領兵保護。

糧草輜重的安全至關重要,與此番交戰成敗休戚相關,沈溪這麽做壹是對胡嵩躍的能力認可,二則是平衡京營跟邊軍的關系,畢竟這種運送糧草的差事不是誰都想做的,也只有胡嵩躍這種嫡系才不會認為自己是被發配。

晚上紮營時,諭旨傳來,跟沈溪之前預料壹樣,朝廷駁回馬中錫招安的提議,要求沈溪先領軍將叛軍主力消滅再談招安。

這旨意是否由朱厚照下達無關緊要,總歸是朝廷的意思,等於是關上了馬中錫跟叛軍和談的大門。

消息傳來,最振奮的要數軍中那班將領,對他們來說這是絕佳的建功立業的機會。

“沈尚書之前不是說,已跟陛下進言以招撫為主,為何會在此問題上出現如此大的偏差?”

胡璉得知這個消息後非常震驚,只有他這樣的職業政客才明白招撫為主的好處,這會讓中原百姓免受大規模戰火波及,避免民生遭受進壹步的破壞……畢竟有戰爭就會有死亡,人才是這個世間最大的財富,墾荒生產用得指望勞力,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沈溪搖頭:“妳不該來問我,應該問這壹政策的制定者,他們比我更清楚內情。或者直接上疏質詢陛下也可。”

之前沈溪對胡璉還算和顏悅色,但涉及招安問題,就有些不耐煩了,說話絲毫也不留情面。

胡璉聞言楞了壹下,心想:“難道沈大人覺得我別有用心,以掩飾自己平亂不力?”

唐寅正好在旁邊,相比於胡璉疑神疑鬼,唐寅卻沒覺得這有什麽大不了,好像早就料到會如此壹般,道:“現在叛軍主力尚未殲滅,除了山東那邊戰事頻繁,河南地界近來壹片太平,如此情況下便行招安之舉,只怕賊寇未必服氣。等朝廷兵馬壹撤,他們很快便東山再起,屆時危害更大。”

胡璉忍不住反駁:“完全可以將賊首拿下,余者派人監管居住,怎麽可能讓他們死灰復燃?”

唐寅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淡淡壹笑,道:“那些從逆的匪寇心早就野了,不把他們徹底打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造反而已,誰不能出來挑頭?拿下三五個賊首,他們就不能成事了?”

“完全可以將他們建制打亂,分散到各個地方,甚至可以安排到周邊省份,難道非要用最粗暴的方法嗎?”

胡璉皺眉道,“中原百姓已承受不起戰亂之苦,在下之前平亂不力,也是考慮到會影響地方民生……”

本來唐寅有意爭辯下去,但仔細壹想他跟胡璉地位懸殊太大,在軍中不過是沈溪的幕僚,即便擔任著沈溪喉舌的重任,也沒資格跟胡璉爭論。

從某種角度而言,胡璉算不上沈溪下屬,河南巡撫的職責在那兒擺著,壹個京官壹個地方官,互不統轄。

最後胡璉和唐寅二人壹起看向沈溪,等沈溪做出評斷。

沈溪神色平靜:“重器兄的意思,是讓我繼續跟朝廷上疏,堅持招安之策?”

沒等胡璉和唐寅回答,沈溪便搖頭:“朝廷定下來的事情,焉能質疑?該說的話離京前我拜訪陛下時已說過,現在朝廷旨意在此,只能遵照命令行事。本來我還想早些往江南平倭寇,現在看來只能往後放放了。”

胡璉有些急了:“以沈尚書眼下統領的兵馬,很難在短時間內消滅賊寇,就怕這場戰事會進入相持階段!”

沈溪斜眼望向胡璉:“重器兄別太悲觀了,三萬大軍在手,朝廷壹舉平息中原盜寇不是順理成章之事?難道妳覺得我會在中原戰場來個大意失荊州?”

“這……”

胡璉本來確實有這個意思,但沈溪問話太過直接,大有質問之意,貿然承認的話會顯得對上官太不尊敬。

胡璉還不敢心存芥蒂,畢竟是他先表達對沈溪的不信任,趕忙行禮:“下官絕無此意。”

沈溪點點頭:“我也知胡中丞是出於謹慎,此番交戰我自會小心謹慎,力爭以最小的傷亡打個大勝仗,那時再跟朝廷進言招安,否則會有人以為我沈某人怕了叛軍,不敢跟他們正面交鋒,英名何存啊?”

沈溪突然拿面子和名聲說事,讓胡璉很為難,本來在他看來這不該是沈溪應該持有的立場,但既然給出這樣的理由,他就不能再堅持。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回去安排,告辭。”

胡璉當即提出離開,不敢再煩擾沈溪。

沈溪揮揮手,沒有挽留的意思,顯得有幾分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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