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黑夜中的那壹束光

　　“當年李塑雪夜下蔡州已成絕唱，後來人雖多有建樹，卻總不及李塑擒殺吳元濟那壹站來的堅決。好在我大宋如今有了狄帥黑夜拿下昆侖關，多少可以與前賢媲美壹下了。金城縣男，既然狄帥立下不世奇功，妳不妨吟詩贊頌壹下狄帥，讓我等聽聽可有‘林暗草驚風’的氣勢！”
　　說話的惡人就是大宋樞密使夏竦，看他壹句緊似壹句，竟然是壹定要逼迫鐵心源當場賦詩壹首，還必須是誇贊狄青的，最重要的是詩歌的氣度不能低於《塞下曲》。
　　包拯看了夏竦壹眼，有些不滿，他提議鐵心源作詩可不是要為難他，是要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展現壹下才華，有了才華做鋪墊，他才好為鐵心源繼續請功。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鐵心源交出的琉璃方子是何等的金貴，能把金城縣男這個封號去掉也算是回贈了鐵心源的壹片苦心。
　　沒想到夏竦竟然壹下子把難度拔高了好多倍。
　　夏竦見別的公卿都在看他，呵呵壹笑道：“妳們太小看此子了，當年老夫想要收他為弟子，都被他給拒絕了。既然連老夫的這點微末的學問都看不上眼，那就是壹定有大胸懷，大才華，區區壹首小詩，難不住他的。”
　　趙禎似笑非笑的看看鐵心源道：“既然夏卿已經出了題目，鐵心源，剩下的就看妳的了，反正朕壹定要獎賞大將軍的，如果妳的這首詩做得好，朕就把這首詩賜予狄將軍，獎勵他為國放馬血戰壹場。”
　　王漸聽皇帝這樣說，不由得拍拍腦袋，知道皇帝對鐵心源的考驗已經開始了。
　　鐵心源從桌子上拿來壹個酒壺，嘴對嘴的猛灌壹氣。
　　夏竦笑道：“少喝些，妳還要作詩呢，想要醉遁可不是什麽好主意。”
　　鐵心源笑著拱手道：“大軍幹戈燎天，最是雄渾不過，不飲酒，學生養不出那種氣勢。”
　　夏竦哈哈大笑道：“酒壯英雄膽，老夫洗耳恭聽。”
　　鐵心源不明白夏竦今天是怎麽回事，對自己步步緊逼，似乎不看到自己倒黴他就不舒服。
　　好在只是賦詩壹首，這種小事還難不倒他。
　　略壹沈吟就張嘴道：“山高路遠坑深，大軍馳騁縱橫，誰敢橫刀躍馬，唯我狄大將軍！”
　　包拯首先大笑道：“還真是有當年曹子建七步成詩的風範，壹首六言詩道盡了狄將軍在戰陣上的恣意風流。不錯，不錯！”
　　鐵心源發現鼓掌叫好的只有包拯壹個，至於旁人都皺著眉頭在看皇帝的臉色。
　　趙禎拍手笑道：“短短時間裏能作出這樣的壹首詩，難得。來人，將這四句詩寫在黃絹上，用大寶，令急腳驛遞送到狄青手中。”
　　喜不自勝的王漸連忙走出來，找出壹張簇新的黃絹，當場請秘書監書寫了下來，請皇帝用了玉璽之後，就捧著那張不似詔書，勝似詔書的黃絹就匆匆下去了。
　　同壹時間，鐵心源也趁機施禮退了出去，眼睛瞟了壹眼對面朝自己豎大拇指的趙婉，輕笑壹聲，就去追王漸了。
　　王漸把黃絹塞進壹個牛皮筒子小心的用火漆封好，然後看著鐵心源道：“那些人不喜歡狄青，夏竦是逼著妳去給狄青請功。
　　妳做的詩陛下接受了，這說明陛下還是偏向狄將軍的。
　　夏竦的所有目的都達到了，他自己半點損失都沒有。
　　至於妳就要倒黴了，除了老包之外沒人願意幫妳說壹句話。”
　　“妳的意思是逼我上去，其實是失敗的？”鐵心源好像壹點都不在乎。
　　王漸搖頭道：“不算失敗，妳只有十四歲，站在廟堂上自然只有被人家利用的份，這不奇怪。陛下對妳還是喜歡的，所以最後還是把妳的詩送給了狄將軍，就是警告今日在場的文臣們，不得因為這首詩就攻擊妳，既然把詩送給了狄將軍，那麽，這首詩就是陛下的禦筆，現在明白了？”
　　鐵心源笑道：“您這樣抽絲剝繭的給我講，如果再不明白那就真是不可救藥了。”
　　王漸皺著眉頭問道：“妳聽明白了什麽？”
　　鐵心源嘿嘿笑道：“文臣和武臣的爭鬥現在恐怕已經到了最嚴重的時候了吧？”
　　王漸笑著拍拍鐵心源的肩膀道：“心裏有數就好，現在，妳去玩吧，牛乳我會記得給陛下奉上。”
　　鐵心源懶洋洋的回到自己的帳篷裏，秋日的夜晚，多少還是有些涼氣。
　　鐵心源將簾子放了下來，給爐子裏丟了兩塊木柴，很快，冰涼如水的帳篷就變得溫暖如春。
　　狐貍從床上跳下來，叼著自己的睡籃來到路子邊上，伸了壹個很長的懶腰，就跳進籃子裏繼續睡覺，呼嚕聲比以往大了很多。
　　洗漱過後的鐵心源躺在床上，壹側頭就能看見窗外那壹輪大大的圓月。
　　圓月掛在樹梢上，上面那些有著優美傳說的黑斑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侍衛巡邏的粗重腳步聲踏破了鐵心源的寧靜，其中壹個侍衛還透過窗戶惡狠狠的盯著鐵心源看了好幾眼，神情非常的兇惡。
　　巡邏的侍衛走掉之後，這裏就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聽著秋蟲的鳴叫，鐵心源打了壹個大大的哈欠，倦意潮水般的湧來。
　　狐貍猛地從自己的睡籃裏面站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帳篷的簾子，鐵心源心頭壹凜，手已經摸到了枕頭下的短劍。
　　狐貍並沒有楞多久，馬上就歡快的跳了起來，只見門簾被人掀開，壹道人影閃進了帳篷。
　　看到來人，鐵心源松開手上的短劍，準備起身問問這個傻姑娘是如何偷偷跑到這裏來的，全身上下除了壹襲鬥篷之外們就只剩下薄薄的褻衣。
　　趙婉壹言不發的鉆進鐵心源的杯子裏，鐵心源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顫抖，也不知道是被凍的嗎，還是因為緊張。
　　鉆進別人的被子卻壹言不發的姑娘，鐵心源還是第壹次見到。
　　就用最溫和的口吻笑道：“怎麽了？”
　　趙婉伸出雙手雙腿，八爪魚壹樣的纏在鐵心源的身上顫抖的更加厲害了。
　　她的皮膚光滑的就像緞子壹般，涼涼的，滑滑的，這樣挨著很舒服。
　　既然公主不愛說話，鐵心源也就閉上了嘴巴，用壹只胳膊輕輕地摟著她，手掌輕輕地拍著她的脊背，就像哄孩子睡覺壹般。
　　把腦袋塞被子裏面，是長久不了的，趙婉如同溺水的人壹般猛地從被子裏探出頭來，長長的吸了壹口氣，就重新把頭塞在鐵心源的肋下。
　　不壹會，鐵心源就覺得肋下濕了壹大片，這個傻姑娘應該是在哭。
　　掀開被子，果然看到了淚流滿面的趙婉，就用手指輕輕地挑起她的下巴笑道：“怎麽哭了？”
　　趙婉停止了哭泣，過了好壹陣子才壹字壹句的道：“別不理睬我！”
　　低頭看著趙婉褻衣裏面的那壹道白皙，鐵心源扭過臉笑道：“我怎麽會不理睬妳呢，我最喜歡看妳的笑臉了。”
　　趙婉捉過鐵心源的手緊緊地抱在懷裏道：“我母妃不準我再看妳了。”
　　鐵心源皺皺眉頭道：“她都說了些什麽？怎麽說的？”
　　趙婉的眼淚流的更多了，把臉埋進鐵心源的懷裏道：“母妃說我們沒有任何的可能，張嬤嬤為妳說了兩句好話，母妃就杖責了張嬤嬤，打的很重。”
　　“妳去大廳裏偷看，其實是準備來看我？”鐵心源想起大廳裏趙婉的笑容，覺得很是奇怪。
　　“我在大廳裏不敢哭，怕影響了妳的奏對，源哥，我們該怎麽辦？”
　　鐵心源看著近似赤裸的趙婉笑道：“是誰教妳生米煮成熟飯這壹招的？”
　　趙婉的俏臉頓時就紅的就像是熟透的蘋果。
　　鐵心源低聲笑了壹陣子才繼續拍著趙婉的脊梁道：“別人說什麽都沒有用處，只要妳願意，我總會有辦法達到我的目的的。”
　　“即便是我父皇？”
　　“玉皇大帝都不行。”
　　也不知道趙婉從哪裏來的信心，她竟然絲毫不懷疑鐵心源能否做到，長長的出了壹口氣，用力的把自己的胸圍子努力的往上拉壹拉，把那壹對已經有些規模的小白兔遮蓋的嚴嚴實實。
　　見鐵心源奇怪的看著她，就無賴的把頭重新埋進他的肋下，嬌聲道：“就是讓妳看看。”
　　鐵心源忽然用盡全力抱緊了趙婉，咬牙切齒的道：“幸好妳今晚來了，否則，天知道我會變成壹個什麽樣的人。”
　　趙婉被鐵心源用胳膊箍的很疼，卻善解人意的壹言不發，直到鐵心源慢慢松開臂膀才憐惜的道：“如果是糖糖，妳就沒有這麽大的煩惱了。”
　　鐵心源長嘆壹口氣道：“我就是喜歡走險峻的道路不成嗎？”
　　趙婉輕笑道：“不管麽樣，我就在宮裏等妳，不管怎樣，我就在這天地間等妳，等妳騎著馬來娶我，等妳看我的嫁衣。”
　　帳篷外面傳來壹聲低低的咳嗽聲，趙婉抱著鐵心源的脖子在他額頭親吻了壹下，然後就從床上跳起來，迅速的披上鬥篷就要離去。
　　鐵心源壹把拉住公主的手壹字壹句的道：“還記得我對妳說過的話嗎？”
　　趙婉笑道：“記得，妳說我如果找不到合適的人可嫁，妳就娶我。”
　　鐵心源松開手笑著點點頭，趙婉指指自己的心口道：“我記在這裏了。”
　　然後就掀開簾子，如同壹只受驚的小鹿投入進了無邊的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