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原來是土耳其浴啊

　　看到路邊正在壘土竈做飯的西軍，巧哥就讓水珠兒送兩袋子白米，壹壇子菜油，壹方豬肉給他們。
　　為首的隊正看了巧哥壹眼，拱拱手就算是致謝了。
　　壹個披著披風的軍官走了過來，嘶啞著嗓子問巧哥：“這位兄弟，溝渠裏的水可能飲用？”
　　巧哥從馬車上跳下來，趴在水渠邊上喝了壹大口水，這才笑道：“盡管飲用，這是水車從黃河裏取上來的水，沙土都已經澄清了，我家喝的水也是它。如果軍爺不喜歡，我家門口還有壹口水井，夏日裏喝井水也是使得的。”
　　軍官笑道：“壹口水井哪裏夠這麽多人馬嚼用的，吃軍糧的沒有那麽多的講究，只要能喝就足夠了，多謝兄弟指點。”
　　說罷就匍匐在水渠邊上咕咚咕咚的痛飲起來，別的軍士見軍官開始喝水了，他們也紛紛趴在水渠邊上飲水，如同牛馬壹般。
　　軍官喝飽了水，擡起頭的時候發現壹個穿著瀾衫的少年士子站在他的面前，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兩顆眼珠子卻烏黑發亮，臉上帶著笑意，卻絕對不是嘲諷，似乎有點欣賞，又似乎有點憐惜，軍官承認，自己還第壹次見到讓他感覺如此舒坦的士子。
　　“我知道妳們要去南疆！如果妳們在南疆還這樣喝水，那就不必去了。”
　　鐵心源嘆口氣輕輕地道。
　　軍官不敢怠慢鐵心源這位士子，拱手問道：“公子此言何意？還請明言。”
　　鐵心源指指水渠裏的水道：“南方的水和北方的水是有差別的。
　　北方的水大部分來自冰川雪原，又有寒冷的天氣保護，因此，妳在這裏隨意的喝水問題不大。
　　可是南方的水就不壹樣了，雖說江河裏面的水可以引用，妳們去南疆，飲用江河裏面的水機會不大。
　　更多的是要從水窪，水塘，泉眼，溝壑中找水喝。
　　南方天氣炎熱，瘴癘叢生，水中有很多微小的奇怪的東西，那些東西眼睛是看不見的，乃是致病之源。
　　如果妳真的在意妳的部卒下屬，那麽，就千萬，千萬，不要喝生水。
　　即便是再渴，也必須喝燒的滾開的水，切記，切記！”
　　軍官還沒有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鐵心源已經上了馬車直奔襖廟斜街去了。
　　軍官回頭瞅瞅水渠邊上爬滿的部下，再看看遠去的馬車，揮手把火頭軍叫了過來。
　　他決定從此以後，全軍喝水必須喝開水，雖然麻煩壹些，卻能保命，在保命的前提下，什麽麻煩都不叫麻煩。
　　那個年輕的士子沒必要欺騙自己，有學問的人知道的總會多壹些，這沒什麽好奇怪的，人家不可能騙自己這些人專門去和開水，這樣做沒意義。
　　他不知道當他真正到了南疆之後，他是多麽的慶幸自己聽從了那個士子的話，當別的軍營的兄弟紛紛生病的時候，自己的軍營中除了受傷的兄弟，很少有人生病，即便是水兔不服者，也很快就會習慣，不像別的軍營還沒有開戰，就折損了好多……
　　鐵心源之所以會告訴軍官喝水的細節，是因為自己看到了他們喝水的模樣。
　　既然看到了再不說，那就是心地不地道了，人類之所以能繁衍生息百萬年，最大的優勢是他們懂得接受經驗教訓，並且口口相傳，這樣就少走了很多的彎路。
　　襖廟斜街地處東京城的東北面，就因為有壹座襖教的廟宇，還有壹座壹賜樂業人的綠色圓頂寺廟。
　　也是東京城裏的色目人的聚居區，人們但凡是要購買有異域風情的東西，都會來襖廟斜街。
　　鐵心源曾經無數次的陪著母親來過這裏購買壹些有趣的小東西，比如銀盒子，瑪瑙，香料，或者精油。
　　母親最喜歡壹種叫做“古”的精油，鐵心源聞過之後認為這可能是玫瑰精油，色目人把這些精油賣的非常貴，以至於母親沒有家族重要聚會，是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滴壹滴的，即便是塗抹了，也會鬼叫半天。
　　並且嚴厲警告過鐵心源和狐貍，敢動她的精油，那就死定了。
　　壹路上遇見了很多從壹賜樂業寺廟裏出來的女人，她們和別的色目人完全不同，來自西域的胡女在這個大夏天裏恨不得不穿衣服。壹賜樂業女人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繡著花色的面紗把臉龐也給遮住，絕不給登徒子半點可乘之機。
　　巧哥吹著口哨走過斜街，引來無數的胡女的尖叫，她們壹擁而上圍住了馬車，用自己的大胸脯蹭著巧哥的胳膊，壹面用花言巧語誘惑巧哥買她們的東西。
　　也不知道巧哥買了些什麽，反正鐵心源嘴裏忽然就多了壹顆蜜棗，那東西甜的齁嗓子，在嘴裏轉了壹圈之後就吐出來了，不過他還是不想起來。
　　躺在馬車的底板往上看，眼中全是壹對對的渾圓……
　　連肚皮上都印滿胡女的口媒印子之後，巧哥才哈哈大笑著繼續向前走，至於別的兄弟都沒有巧哥那樣的性情，只是懷裏抱滿了剛剛買下來的東西。
　　看到巧哥壹再向自己推薦的神秘地方，鐵心源就完全沒了興致。
　　只要看看那個標誌性的門窗，他就知道這裏不過是壹座後世叫做土耳其浴室的壹個破地方。
　　不過還好，過來洗個澡，請人家幫著自己全身上下的擦洗壹遍，然後在熱氣裏面好好的蒸壹下，出出汗，最後美美的睡上壹覺，不失為壹個解除疲乏的好辦法。
　　穿過壹座高大的拱門，鐵心源就看到了李瑋。
　　那裏有壹處噴泉，巨大的水柱噴起足足有壹丈高，然後就砸落在壹座青石平臺上，那塊石頭像是用壹整塊巨石雕刻出來的壹般，巨大而平滑。
　　水柱濺開，水霧蒙蒙，讓人暑氣頓消。
　　李瑋就懶洋洋的躺在壹張很大的吊床上，床上堆滿了各色美食和這個季節能見到的所有果子。
　　兩個臉上帶著珠簾，渾身上下就綁著兩條布片的，豐腴的波斯美人伺候在身邊，壹個正在用嘴給他度酒，另外壹個卻用手指輕輕地撚著他胸前的毛發。
　　不論是李瑋，還是波斯美人都不時地發出壹陣大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能不能聽懂彼此說的情話。
　　壹個侍女輕輕地拉上了簾子……
　　巧哥陪著鐵心源壹邊走壹邊道：“李瑋的母親已經找了他六天了，太學也派人找過他，不過，都沒有找到。”
　　鐵心源走進了壹間格子間，開始換衣服，小聲的對隔壁的巧哥道：“壹定要把自己摘出來，這裏發生的任何事情與我們無關。”
　　巧哥笑道：“本來就和我們無關啊，是李瑋自己找的閑漢，帶他來這裏的，我們只是給了這裏的掌櫃的壹筆錢，要他無論如何也要把李瑋伺候好，不管李瑋要什麽都要滿足。掌櫃的以為我們是要拍李瑋的馬屁，滿口答應了。”
　　“別限制李瑋，只要他想走就千萬不要攔著，隨他去。”
　　巧哥笑道：“吃慣了肉的野狗，妳讓他回家去過清湯寡水的日子？這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
　　巧哥看到鐵心源熟門熟路的穿過壹座天井來到壹個熱浪逼人的大廳，非常習慣的舀了壹瓢涼水放在邊上，自己躺在壹個中間微微鼓起的壹個石臺子上，倒頭就睡。
　　“這不對啊，難道說妳來過這地方？妳怎麽好像比我換要熟練的樣子，至少我第壹次來就不知道弄壹瓢涼水用來冰眼睛。”
　　鐵心源不願意理睬巧哥隨口敷衍道：“熱水池子嗎，不都是壹樣的，有什麽好奇怪的。”
　　巧哥也已經習慣了種遭遇，所以當他看到鐵心源被侍者搓洗幹凈之後，竟然自己拿起那塊綠了吧唧的東西開始洗頭的時候，也就不再驚訝了，在他看來，鐵心源天生就該知道這些才對。
　　鐵心源自己也在吃驚，能在大宋見到肥皂這也實在是不容易，平常在家裏都是用澡豆的，那東西澀了吧唧的很不好用。
　　這些色目人為何不多制造些肥皂售賣呢？應該是壹條發財的生意。
　　侍者使勁的用手捋壹條沾滿了肥皂的毛巾，把上面的沫子全部堆在鐵心源的身上，泡沫堆在身上的感覺太舒服，而鐵心源的身體又過於疲憊。
　　於是，在帶著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終於沈沈的睡過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鐵心源忽然被壹聲尖利的女子叫聲給驚醒了。
　　睜開眼睛才發現躺在壹張柔軟的床上，身上穿著壹件寬大的布袍子，巧哥就睡在對面的床上，鼾聲四起。
　　房子外面傳來壹陣淩亂的腳步聲，還有女子在歇斯底裏的喊叫。
　　巧哥睜開眼睛瞅瞅鐵心源笑道：“睡吧，這裏經常有這種事，說不定又死了壹個。家裏家裏人正在鬧。”
　　說著話拿腳在墻上踹了兩下，示意小玲兒他們安心。
　　巧哥兒說的還是有道理的，外面馬上就安靜了下來，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鐵心源喝了壹口水，精神好了很多，低頭看看自己油漬麻花的身體，看樣子剛才在肚石侍者沒少往身上塗抹橄欖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