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死守

　　我和孫胖子壹口氣還沒等松下來，就聽見楊梟大喊了壹聲：“妳還沒死！”話音剛落，楊梟的身上血光迸現，他的身子晃了幾晃，要不是左腳被釘在地面上，這壹下子直接就翻身栽倒了。四周的黑色霧氣看出來便宜，壹起飄到楊梟的身邊，順著楊梟的眼耳口鼻，湧進了他的身體裏。楊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著。
　　壹個人影晃晃悠悠地從幾十米遠的黑暗深處露出頭來，他的手捂著胸口，用他那金屬壹樣的語調說道：“到底妳還是死在我前邊了吧。”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楊梟已經倒在地上。對著那個神秘的人影已經用不著廢話了，我擡手就是壹槍。由於是安裝了消音器的緣故，在壹聲沈悶的響聲之後，那個人影應聲倒地。這壹槍只是自然反應，根本沒有想到會有效果。得手之後，我反而有點不知所措。
　　楊梟躺在地上還在抽搐著。似乎他和陣法之間，有些息息相通的關聯，楊梟失去意識的時候，連帶著他設的陣法也跟著消失了。因禍得福，隨著陣法的消失，醫院內陰晦的氣息壹掃而空，我的天眼又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孫胖子看著還在抽搐的楊梟說道：“辣子，老楊怎麽辦？總不能老讓他躺在地上抽風吧？”我猶豫了壹下，剛在那幾股黑色的霧氣應該就是楊梟所說的陰司鬼差。這些黑色霧氣湧入了楊梟的體內，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現在貿然把楊梟擡回來，似乎不是什麽好主意。
　　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遠處幾排空置的民居裏，突然出現了幾十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這些人影越聚越多，只是壹會工夫已經聚集了二三百個了，還有源源不斷的蓄勢。而且已經開始試探著向醫院靠近了。這些人影我倒是不陌生，斷斷續續也見過二十多年了，周圍的孤魂野鬼也終於來湊熱鬧了。我對孫胖子說道：“來不及顧老楊了，先把眼前這些湊熱鬧的解決了再說吧。”
　　看著眼前越來越多的孤魂野鬼，孫胖子也開始不安起來：“沒有壹千，也有八百個鬼魂了吧，不是我說，麒麟這壹陣的死鬼，算是聚齊了吧。辣子，這麽多，妳心裏有底嗎？”“沒事，我們手裏有家夥，就這麽點小鬼，來了就是再死壹次。”我嘴上是這麽說的，心裏根本就沒底。說話的這會工夫，醫院四周的鬼魂已經壹眼望不到邊了，別說是麒麟了，我懷疑周圍幾個城市的鬼魂都集中到這裏了。
　　前面幾十個鬼魂已經到了醫院前方五十多米的位置，他們臉上灰白色的死氣都看得壹清二楚。我已經盤算好了，以楊梟的位置為線，只要這些死鬼敢跨過楊梟的身體，我和孫胖子就同時開槍，將最前面的幾十個撂倒，希望這些死鬼和活人壹樣，幹掉前面幾個出頭鳥，後面打醬油的就能壹哄而散。
　　就在這些孤魂野鬼即將走到楊梟身邊的時候。本來還好好躺在地上“抽風。”的楊梟突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起來之後，眾孤魂野鬼面對楊梟嚇了壹跳，竟然止步不前，壹動不動的，這個場面就像是被定了格壹樣。
　　楊梟背對著我，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麽，那些孤魂野鬼看到他倒像是見了鬼壹樣，驚愕了壹陣之後，突然發瘋壹樣向後跑去，轉眼之間鬼潮就散得幹幹凈凈。醫院前面的空地上又孤零零的，只剩了楊梟壹個人晃晃悠悠地站在原地。
　　“辣子，老楊看著好像不太對頭。”孫胖子都看出來這時的楊梟和以往大不相同，他雖然站著，但還是壹抽壹抽的，就好像是癲癇病沒有好利索壹樣。這時，他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他的面容，我心裏就是壹哆嗦，楊梟壹臉的黑氣，他臉部的皮膚東拉西扯的，嘴眼歪斜看著就像是中風後遺癥壹樣，還有壹道口水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都這樣了，還能看出來他對著我和孫胖子這邊不停地冷笑著。
　　孫胖子喃喃地說道：“這還算是楊梟嗎？”剛說完，他又發現了壹個問題：“嗯？辣子，妳剛才撂倒的那個人呢？”他這麽壹提醒，我才發現幾分鐘前還躺在地上的神秘人，這時也沒了蹤影，剛才的註意力都在孤魂野鬼和楊梟的身上，那個神秘人什麽時候失蹤的，我竟然壹點都不知道。不過這時也沒有心思管他了，因為楊梟已經開始搖搖晃晃地向醫院這邊走過來了。
　　“老楊，妳還好嗎？不是我說，那什麽，妳不用進來了，看著外面就行了。”孫胖子向楊梟喊道。楊梟就像沒聽到壹樣，繼續向我們這邊走過來。孫胖子又喊道：“老楊，吳仁荻吳主任下來了，他讓我告訴妳，妳老婆馬上就生下來了，要妳好好地在外面看著，別給他添亂！”這幾句話有了作用，聽到他老婆馬上就要出生的時候，楊梟渾身壹震，他臉上的黑氣瞬間淡了很多，看得出來，他用了很大的氣力，讓自己停住了腳步，渾身顫抖著，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他老婆的名字：“蓉蓉……蓉蓉……”
　　突然，楊梟撕心裂肺地號叫了壹聲，對著我和孫胖子這邊喊道：“殺……殺……殺我！”說著竟然跪到了地上，兩只手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胸口，好像要把裏面的什麽東西抓出來壹樣。我和孫胖子雖然都舉著手槍，卻都不敢動，完全被眼前的事情驚愕住了。
　　楊梟的胸口鮮血淋淋的，已經能看到他的肋下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我看得壹陣眩暈，他這是看出來我和孫胖子下不了手，這是要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臟，以求速死。孫胖子的臉色也是壹陣發白，又向楊梟喊道：“老楊，有什麽話好好說，吳仁荻壹會兒就下來，天塌下來，有他頂著！”
　　楊梟就像沒聽到壹樣，還是壹下壹下抓著自己的胸口，照這架勢，可能都不用挖出心臟，他就能大出血而死。我壹咬牙，丟了壹只手槍，順手把孫胖子的弓弩搶了過來，對著楊梟壹扣扳機，壹支弩箭向他飛了過去，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左手手背。楊梟挖自己的心臟都是不聲不吭的，挨了這壹弩箭卻慘號壹聲，另壹只手顫顫巍巍地想要拔了弩箭，試了幾次，還是不敢碰它，最後雙眼壹翻，竟然暈倒在地面上。
　　就在我和孫胖子沖到大門外，想要把楊梟擡進來的時候，楊梟突然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黑氣又重新籠罩在他的臉上，他雙腳沒動，這個人卻突然消失。我和孫胖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壹道黑影閃過，他已經出現在我們倆的面前，壹手壹個，掐住了我和孫胖子的脖子，將我們倆憑空提了起來。
　　我和孫胖子在半空中同時打了他五六槍，楊梟挨了十來槍後卻壹點反應都沒有，他扭曲的臉上帶著壹絲冷笑。我丟了手槍，用盡力氣想要拔腰後的短劍時，孫胖子比我快了壹步，他拔出來壹根弩箭，用力紮在楊梟的肩頭。
　　“嗷……”的壹聲慘叫，“楊梟”吃痛，終於甩開了我們倆。我和孫胖子才連滾帶爬地回到了醫院。
　　我第壹時間將短劍拔了出來，孫胖子也收了手槍，壹手弓弩壹手短劍，對著門口在喘粗氣。再看楊梟時，他已經蹤跡不見，現場除了壹攤血跡之外再沒留下什麽東西。大門前空蕩蕩的，壹眼就能望到底，根本藏不住人。孫胖子臉上的冷汗已經流了下來，我看了他壹眼，說道：“大聖，楊梟人呢？妳看見了嗎？”孫胖子搖了搖頭，說道：“楊梟不在後面緊追就不錯了，誰還有工夫看他在哪兒？”
　　我這時心裏也是怦怦直跳，剛才算是和閻王爺走了個對臉。要是楊梟的手上隨便再加幾分力氣，怕早已經掐斷我和孫胖子的脖子了。楊梟體內的陰司鬼差是來阻止徐蓉蓉的魂魄投胎的，照現在的情形看，沒有將徐蓉蓉的魂魄拘走，那些鬼差應該不會善罷甘休。楊梟就這麽憑空消失，十有八九是忌諱孫胖子手裏的弓弩，不知道現在藏在什麽地方，準備突然闖進來給我和孫胖子壹個措手不及。
　　門口不安全了，我對著孫胖子說道：“大聖，我們別在門口待著，到大廳中央去。”孫胖子馬上明白了我的用意，就在我們倆慢慢地向大廳中央後退時，突然，轟的壹聲，門口左邊的水泥墻被撞出來壹個大窟窿。壹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沖了進來，只是壹瞬間就到了我和孫胖子的面前。這人口眼歪斜，壹臉的黑氣，不是楊梟還能是誰。
　　好在我和孫胖子壹直都在防備楊梟會突然沖進來，就在他沖到我們前面的同時，孫胖子對著楊梟的小腿就是壹弩箭，這壹箭正中目標，楊梟在快速奔跑中突然摔倒，他摔出去的姿勢非常怪異，整個人摔出去壹溜跟頭，壹直到墻角才勉強停住。楊梟在地上掙紮了壹會兒，他的小腿挨了壹弩箭，失去了平衡感，勉強起來之後，又再度跌倒。
　　孫胖子沒想到事情解決得會這麽順利，他重新裝好壹根弩箭之後，對準還倒在地板上掙紮的楊梟，轉頭對著我說道：“辣子，現在怎麽辦？找繩子把他捆起來，等吳仁荻下來，讓他看著辦？”我看著還在掙紮的楊梟，要說現在對付他最好的方法，應該是讓孫胖子在楊梟另外的壹手壹腳各射壹弩箭。封住他的四肢，讓楊梟徹底動彈不得。要是面前倒著的人是丘不老或者王子恒，再射上他們兩箭倒也無所謂。可想起楊梟剛才只求速死的那壹幕，我的心還是硬不下來。
　　只能聽孫胖子的，先把楊梟捆起來再說了。孫胖子守著楊梟，我在大廳找了壹圈，最後在藥局裏找到了幾卷膠帶先暫時用壹下。我剛把膠帶拿在手裏，大廳的方向突然傳來了壹聲重物落地時的聲音。我心中壹驚，喊了壹聲：“大聖，妳那裏沒事吧？”大廳裏沒有任何的回應，等我急忙回到大廳的時候，就看見孫胖子仰面倒在地上，壹動不動的，不知道他此時吉兇如何。楊梟在地上倒著，身上還插著三只弩箭，看不出來他有什麽變化。
　　我跑到孫胖子的身邊，發現他緊閉著雙眼，嘴唇發紫，臉色發青，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他手裏的那把弓弩已經不知去向。不過他的短劍和手槍還都好好地別在腰後。似乎拿走他弩箭的人，不知道孫胖子還有壹把同樣犀利的短劍。我將他的手槍取了下來，剛剛打開保險，就聽見壹陣金屬破風的聲音沖我而來，急忙之下躲避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將身子偏了偏，保住要害的位置。
　　噗的壹聲，壹支小小的弩箭射中了我的左肩頭，開始只是壹陣涼意，這涼意瞬間過後，才感到壹陣鉆心的疼痛，緊接著，壹股暖暖的鮮血順著傷口淌了出來。我忍著疼痛，對著弩箭射過來的黑暗角落就是五六槍。消音器獨有的沈悶槍聲響過，好像沒有任何效果。就在我猶豫是不是再打幾槍的時候，壹個人緩緩地從黑暗的角落中走了出來。他用他那特有金屬壹般的聲音說道：“身手不錯嘛，本來還想拿妳的小命來祭這支弩的，看來要我親自送妳壹程了。”這人正是和楊梟反復鬥了幾次的神秘人。
　　他說話的時候，我已經看見了他的模樣。壹張死灰色的人臉，五官好端端地掛在臉上，不過就是看著覺得別扭，總覺得這不應該是他的本來面目。我看著他說道：“我們認識嗎？還是妳和楊梟，吳仁荻他們有什麽仇？妳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到底是我們誰惹妳了？”神秘人停住了腳步，看著我嘎嘎地笑了幾聲，說道：“算是妳和那個小胖子，還有這個姓楊的倒黴吧，妳們都是替吳白毛陪葬的。有什麽賬找他算去。”
　　“妳到底是誰？別告訴我妳就長這副模樣。我反正也是死，讓我明白是死在誰的手裏，不過分吧？我們怎麽說在民調局也是同事壹場，臨死之前，讓我見見妳的廬山真面目吧。”
　　神秘人猶豫了壹下，還是搖搖頭，說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四樓的人死光了，我會讓妳們的魂魄看我到底是誰。好了，別廢話了，我下手利索點，妳不會有任何感覺的。”說著他丟了弓弩，從衣袖裏面抽出來壹根幾乎透明的細絲。我壹眼就認出來這透明細絲的來歷：“妳只有這根細線嗎？還有壹把寶劍哪去了？濮大個知道妳拿這個來害人，會死不瞑目的。”
　　我的話讓神秘人嚇了壹跳，他竟然後退了壹步，盯著我壹字壹句地說道：“說！妳是怎麽知道……”他話說了壹半，自己就給自己找了答案：“郝文明這個大嘴巴，明知道壹九七五年的事不能說……算了，妳知道不知道都無所謂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