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4章 葉戲

　　茶煙裊裊，暗香浮動。
　　隨著姬方遠的敘述，壹段陳年舊事，浮現在丁二苗的面前。
　　——八十年前，姬方遠的師祖，仙翁派的掌門人葉戲，乘客船漂流在馬蹄鎮南邊的滄渡河上。
　　正是春和景明的季節，沿河兩邊，鳥語花香。船上都是順流東下的乘客，男女老少，約有七八十號人。
　　葉戲道長壹身道服，負手站在船頭，打量著四周的風景和山形地勢，怡然自得。
　　忽然之間船身壹震，停而不前。船上的乘客們猝不及防，都跌了壹個人仰馬翻，叫嚷聲四起。
　　饒是葉戲道長功夫在身，也是壹時沒註意，腳下微微地壹個踉蹌。
　　葉戲正要來詢問原因，船體卻隨之打橫，在河面上轉起了圈子。
　　“怎麽回事？水下有妖怪？！”
　　“無風無浪，怎麽船在亂轉？”
　　“……”
　　壹船的乘客都驚慌不已，更有膽小的婦女孩子，已經放聲大哭起來。
　　葉戲道長瞇起眼睛，盯著河面觀風辯氣，卻見河面之上風平浪靜，水下並無妖物作祟。
　　“不好了不好了！”船老大從船頭跑了過來，驚慌失措，揮動雙手叫道：
　　“我們船上的人，肯定有誰得罪了河神，所以河神不放我們過去。”
　　葉戲皺眉不語，在心裏暗自思量，自己在船上，沒聽到誰說什麽呀，怎麽就得罪了河神？
　　想到此處，葉戲道長便問道：“船老大，究竟是誰得罪了河神，又是怎麽得罪的？”
　　船老大的眼神在壹幹婦女身上掃來掃去，道：
　　“壹定是哪壹位大姐身上的月事沒幹凈，所以觸怒了河神！這條河，壹旦有月事不幹凈的女人上了船，河神就會發怒啊！大姐們，妳們自己身上的事，自己清楚，究竟是誰的葵水，還不幹凈？”
　　船上大約有二十來名中青年婦女，壹聽這話，立刻就有三五人臉上壹紅，低頭不語，面帶惶恐。
　　“大姐們呀，妳們上船的時候，我家老婆都壹個個地問了，誰要是誰的身子不幹凈，就不要上來。”
　　船老大急的直跺腳，道：“可是妳們偏偏不聽，現在好了，恐怕壹船人的性命，都要被妳們連累了！”
　　所有的乘客們都驚恐起來，紛紛指責那些身上不幹凈的大姐們。恨不得把這些女人，壹個個地丟進河裏。
　　唯有葉戲冷笑。
　　女子來了葵水，就不能上船？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船老大，現在抱怨也沒用，這些大姐們也是無意，目前船到河心，不能把她們趕下水吧？”船上，壹個老者比較鎮定，道：“有沒有其他的祈禱之法，可以讓河神息怒，放我們壹船人過去？”
　　船老板嘆了壹口氣，道：“現在這條船，是走不了啦！就看河神老爺，能不能慈悲壹點，允許我們祭拜燒香，然後放過我們了。”
　　說著，船老板又看著大家，大聲地說道：“各位，現在河神發怒，恐怕要讓大家破費壹點了！”
　　老者壹抱拳，道：“該怎麽辦，船老大妳盡管說，大家照辦就是了！”
　　“對對對，我們照辦，只要能活著回去！”船上的乘客們，都紛紛大叫起來。
　　船只還在河面上打轉，有些乘客已經被轉的吐了起來。河面又寬，距離兩岸都有十幾丈遠，想遊水過去，幾無可能。
　　所以，危急情勢之下，大家都顧著保命，不作他想。
　　“那好，點壹點船上壹共有多少人，沒人湊壹塊大洋，然後我們掉頭靠岸，去找馬蹄鎮的法師郭道長，請郭道長開壇做法，幫我們通融河神。這是唯壹的辦法了，大家商量商量吧。”
　　船老大看著大家，高聲地說了壹遍。
　　“壹人壹塊大洋？這麽多？”船上的乘客們議論起來。
　　那時候的壹塊大洋，購買力還是非常厲害的，可以換來壹擔米。據說在當時的京城，買壹套四合院，也不過五十兩白銀。用大洋支付的話，大約是八十塊。
　　所以聽說要壹塊大洋，乘客們紛紛吃驚。
　　更有壹些窮人和吝嗇鬼，當場就哭了起來。窮人是因為身上沒有壹塊大洋的家私，吝嗇鬼是舍不得割肉。
　　“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各位，這壹塊大洋，我給了！”方才的老者，率先掏出壹塊大洋，舉起空中給大家看了看，然後交到了船老大的手裏。
　　葉戲的心裏，又是壹聲冷笑，原來玄機就在這裏！
　　料定這船老大，和那個郭道長有勾結。而這個看起來壹派長者之風的老家夥，必定是個托兒。壹夥人串通起來，裝神弄鬼騙錢而已。
　　果然，葉戲瞇起眼睛，看向北岸的馬蹄鎮，只見壹線黑氣，隱隱然射向船艙。料想船艙之中，必有設置，和北岸呼應，所以船行至此，才會盤旋不前。
　　在老者的帶動之下，船上的客人們紛紛解囊。窮人們更是傾其所有，把所有的家當都交了出來。
　　沒有給錢的，就只有葉戲了。
　　“這位道爺，還請妳看在壹船人的性命份上，解囊相助。”船老大走到葉戲的面前，伸出手來。
　　其實那時候的葉戲年紀不大，還沒到三十歲。但是車船店腳牙，這壹類做小生意的，都善使小意，知道奉承人。所以船老大對著葉戲，稱壹聲道爺。
　　葉戲皺起眉頭，道：“道爺我本來就是出家之人，腳踏四方嘴吃萬家，哪裏有錢施舍給妳？”
　　“道爺，幹系到壹船人的性命，還請妳慈悲為懷。”船老大也是沒眼色，竟然死纏爛打，連壹個道士也不放過。
　　當真是佛面刮金、針頭削鐵、雁過拔毛了。
　　“好吧，既然如此，道爺我少不得也要破費壹點。”葉戲故作無奈，在口袋裏摸索半天，終於摸出來壹枚銅錢。
　　“就壹個銅板？”船老大頓時變了臉色。
　　“哈哈……妳休要小看了這壹個銅板。只要我把銅板施舍出去，保管教妳順風順水，壹路平安！”葉戲的兩指夾著銅錢，壹臉冷笑。
　　船老大大約知道不妙，變色道：“道長，妳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妳看好了就是！”
　　葉戲壹聲冷笑，突然咬破舌尖，將銅錢在口中壹抹，蘸了舌尖血，屈指彈出，砸向船艙！
　　“太清九鼎，三元歸真，急急如律令，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