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康欣怡急的張開雙手，擋在幹警們的面前，大叫道：“不要開槍，她是壹個好鬼，不要開槍傷害她！”
　　“張隊，叫妳的弟兄們放下槍，她是譚清婉，中午妳見過的女鬼。”丁二苗對張天超說道。
　　張天超打量著譚清婉半天，壹揮手，他的兄弟們遲疑著收起了家夥。
　　“譚清婉，妳來這裏幹什麽？”丁二苗轉身看著譚清婉，皺眉問道：“妳就不怕警查們亂槍齊發，震碎妳的三魂七魄？”
　　譚清婉卻對丁二苗的話聽而不聞，撩起鳳冠上的玉飾串珠，緩緩地飄到文婉的面前。
　　這女鬼吃錯藥了？丁二苗心裏嘀咕，誰給她的膽子，竟然敢對自己如此漠視？
　　驚疑之中，譚清婉走到文婉的面前，淚流滿面地問道：“妳不叫文婉，也不叫文利，對不對？妳叫立文，妳叫魯立文，對不對？！”
　　立文，文利？
　　文婉，立文和清婉？
　　丁二苗和康欣怡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地長大了嘴巴！
　　原來，這個死太監，竟然就是女鬼譚清婉的情郎，當年的縣太爺之子魯立文？
　　“清婉……”死太監叫了壹聲，深深地低下了頭。
　　“立文，妳騙了我，妳騙了我……”女鬼譚清婉連連搖頭，聲音淒楚，哭訴道：
　　“妳說過，壹定會回來找我的。可是，妳回來壹百多年了，卻壹直不見我。妳、妳……好狠的心！可憐我守著女兒紅壹百八十年，卻不知道，妳就在身邊！”
　　“我……”魯立文擡起頭來，眼中竟然也有貓尿閃動，道：“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太監了，我也知道妳已經死了，但是我卻沒臉見妳。我也不敢死，我怕死了以後，被妳找到魂魄，發現我做了太監……”
　　聽到這裏，丁二苗暗自搖頭，不知道該哭該笑。
　　情妹妹死去壹百八十年，卻魂守故地，盼著情哥哥歸來；而情哥哥回來之時，卻已經是太監之身，不敢見情妹妹。
　　這就是傳說中，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嗎？丁二苗看著身邊的康欣怡，想調侃壹句，卻發現康欣怡已經滿臉淚痕。
　　譚清婉點點頭，伸手撫摸著魯立文的臉龐，又問道：“妳當年不是進京告狀，卻又如何、如何做了……公公？”
　　魯立文長長地嘆了壹口氣，道：“告狀無門，我只好舍棄了男兒之身，想靠近皇帝，然後面陳曲衷，為先父昭雪冤情……”
　　“後來呢？後來又怎麽樣了？”譚清婉問道。
　　“後來，大仇得報。我也從宮中逃了出來，把仇人之子制成了飛僵，讓他死後，還要供我驅使……”魯立文的眼神中，閃過壹絲憂傷，又道：
　　“可是，雖然報了血海深仇，卻辜負了妳我的壹生。這些年來，我時常在想，當年，我究竟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譚清婉淒然壹笑，道：“立文，妳沒錯，我也沒錯。錯的是造化弄人，錯的是我們……不該相逢，不該相見。其實，我寧願永遠在這裏守候，也不願意看到妳現在的樣子。”
　　魯立文再次低頭，默然無語。
　　康欣怡已經情難自禁，伏在丁二苗的肩頭，哽咽起來。四周的幹警們，在李清冬的專業解說之下，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也各自唏噓不已……
　　“譚清婉，妳守候了壹百八十年，終於見到了妳等的人。心願既然了去，人世間與妳，再無瓜葛。不如，我送妳上路吧？”壹片沈默中，丁二苗說道：
　　“魯立文罪大惡極，萬死難贖其罪。就算請來滿天神佛，也保不住這個閹賊的性命，妳就……節哀順變吧。”
　　“多謝大法師好意，清婉，自有去處。”譚清婉彎腰施禮，把懷裏的酒壇放在地上，隨手壹揮，以鬼力變化出壹只瓷碗出來。
　　眾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譚清婉。
　　酒壇上的泥封被譚清婉輕輕地揭開，酒香四溢。
　　只見譚清婉抱起酒壇，在瓷碗中倒滿了酒，然後雙膝跪地，高舉瓷碗過頭，稍稍停頓之後，再將碗中的女兒紅，慢慢地傾灑在地。
　　李清冬咂巴著嘴，道：“可惜了，這麽好的酒……”
　　譚清婉第壹杯酒傾灑在地，又接著倒滿了第二杯，也和先前壹樣，灑在地上。
　　第三杯酒倒滿之後，譚清婉才端著女兒紅站起身來，走到魯立文的面前，道：
　　“按照紹興老家的規矩，女兒紅也應該是我帶過來的嫁妝。第壹杯敬公爹，第二杯敬婆婆，第三杯……是要敬給妳的。立文，時過境遷，物是人非，這其實已經不是女兒紅了，是……孟婆湯。喝了杯中酒，從此……兩相忘吧。”
　　眾人這才明白，原來譚清婉剛才跪地灑酒，是在向魯立文的爹媽敬酒。
　　“好，清婉，這輩子是我負了妳。下輩子，容我再報答吧！”魯立文接過女兒紅，傾杯而盡，然後把瓷碗扔到了身後，壹臉決絕。
　　“就妳他媽的還有下輩子？！”丁二苗瞪了魯立文壹眼，道：“老妖怪，等著人間審判之後，再去地府領罪吧。”
　　譚清婉卻對眼前的壹切置若罔聞，徑自壹轉身，朝著來路緩緩走去。
　　“清婉，譚清婉……”康欣怡在身後叫道：“妳要去哪裏？”
　　譚清婉也不回頭，口中低唱，道：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如何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歌聲悲悲切切，淒婉悠長，雖然聲音不大，卻壹字壹句，都鉆進了眾人的耳中，直教聞者動容，聽者落淚。
　　“清婉……！”康欣怡壹聲叫喊，就要追去，卻被丁二苗攔腰抱住。
　　別說康欣怡是女兒心腸，就連丁二苗張天超等人，也是雙眼濕潤。
　　在斷腸啼血的歌聲裏，譚清婉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千山暮雪，萬裏層雲，只影向誰去？
　　丁二苗驀然想起這句詩，不由得心頭壹緊，又想起了綠珠和李偉年的事兒。心中暗道，假如綠珠最後不能如願，會不會和譚清婉壹般淒慘？
　　突然間，譚清婉的對面，幾束強烈的燈光射來，同時，有好幾人的大喝，道：“什麽人在唱歌？我們是警查，別動！”
　　卻是張天超的戰友同事們，趕過來支援的。
　　“譚清婉回來！”丁二苗知道要出事，大叫了壹聲。
　　可是已經遲了。譚清婉不但沒有回來，反而不躲不讓，加速朝著後來的警查們沖了過去。
　　砰砰砰……！
　　面對撲過來的女鬼，警查們亂槍齊發，打破了樹林裏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