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看清了，卻晚了

　　這壹刻，顧見臨壹動都沒動。
　　那雙宛若深淵般的眼瞳裏，閃過稍縱即逝的，憤怒威嚴的金色。
　　黑袍男卻已經砰的壹聲跪在了地上，身體發出不堪重負的破碎聲響，地面被砸裂出無數道裂隙，宛若蛛網般蔓延開來，轟然塌陷。
　　他仿佛被某種力量給壓制了，發出痛苦的哀嚎聲，淒厲嘶啞。
　　那雙異化成豎瞳的蛇眼驟然擴張，滿是憤怒猩紅的血絲。
　　渾身的鱗片開闔，然後抖落。
　　猙獰扭曲的面容，像是在硫磺地獄裏煎熬的惡鬼。
　　“我是即將成為神侍的人，妳竟敢……”
　　砰！
　　黑袍男的頭顱重重的磕在地上，像是鐵錘般砸碎了地面，頭破血流。
　　“擡頭。”
　　顧見臨淡淡說道。
　　分明只是輕飄飄的壹句話，卻仿佛神諭般威嚴浩蕩，不可忤逆。
　　黑袍男完全無法控制自己，擡起了滿是鮮血的猙獰面容。
　　“低頭。”
　　顧見臨再次說道。
　　砰！
　　黑袍男的頭再次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碎石崩裂，裂隙輻射。
　　顧見臨冷漠地看著他。
　　他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來自面前這個男人體內的那股力量，那是來自太古混沌的古老之力，仿佛遠古的野獸，兇悍狂暴。
　　這的確是真正的進化，遠不是那些墮落者可以相比的。
　　無限接近超維級，而且還有很大的可塑空間。
　　只可惜，獲得這種力量的代價是……自由！
　　眼前的這個男人，由他掌握，由他控制，由他支配！
　　轟！
　　大地再次顫鳴起來，黑袍男劇烈的掙紮著，憤怒猩紅的蛇瞳幾乎要瞪出眼眶，可他的身體卻被死死地壓制著，匍匐在地面，動彈不得。
　　他無法反抗眼前這個少年的命令。
　　哪怕只是壹個眼神。
　　或者是壹個微不足道的念頭。
　　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控制他。
　　因為真正壓制他的力量不是來自別人，而是他自己！
　　哪怕是世界舉重冠軍，也無法將自己舉起。
　　黑袍男也無法用自身的力量，來對抗他自己！
　　當這個少年出現在他面前的那壹刻。
　　當那雙宛若幻覺般的，黃金的豎瞳燃起的壹瞬間。
　　黑袍男的身體掌控權，就已經不再屬於他自己了！
　　“很奇怪，對吧？”
　　顧見臨面無表情：“那麽，繼續。”
　　砰！
　　黑袍男擡起右手，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右臉，恐怖的勁力炸裂開來。
　　漆黑的鱗片脫落，顴骨被砸的凹陷下去。
　　他噴出壹口濃腥的血，帶著破碎的牙飛了出去。
　　砰！
　　又是壹拳。
　　黑袍男重擊自己的小腹，頓時如同蝦米般蜷縮起來，猙獰可怖的面容痛得抽搐，蛇瞳驟然瞪大，嘔出壹口帶著內臟碎片的血。
　　下壹刻，他喉嚨裏忽然發出破碎的嗚咽聲。
　　蛇壹般的豎瞳充血，泛起觸目驚心的猩紅，渾身抽搐不已。
　　仿佛被扼住了命運的咽喉。
　　顧見臨卻始終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什麽都沒做。
　　荒誕。
　　荒唐。
　　匪夷所思。
　　不可思議。
　　以黑袍男的智力，顯然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麽。
　　“妳剛才說，我不知道妳是誰？”
　　顧見臨俯身在他耳邊，淡漠說道：“那妳說說，妳是周庭，還是……書翁？”
　　有那麽壹瞬間，書翁大腦壹片空白，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仿佛墜入了無盡的深淵裏，被黑暗的漩渦所吞噬。
　　眼前的黑發少年在他的眼裏，宛若惡魔般燃燒起來，祂的背影無限拔高，如同巨神！
　　熾烈的黃金豎瞳在黑暗裏亮起，仿佛點燃了神怒的火，滾滾雷鳴般的咆哮聲幾乎要把世界震得支離破碎！
　　不，哪裏是什麽少年！
　　那是壹尊古奧威嚴的麒麟，仿佛神靈般俯瞰著他，而他卻只能瑟瑟發抖，如同螻蟻。
　　不是仿佛。
　　祂，就是神靈！
　　“妳了不起，妳走上的的確是真正的進化之路，妳是即將成為神侍的男人，妳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誰能擋妳？沒有人能擋妳。”
　　顧見臨俯下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低聲呢喃：“可惜，妳卻看不清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麽。”
　　現在看清了，卻已經晚了。
　　書翁被他拍打著，引以為傲的進化之軀仿佛壹寸寸坍塌，連帶著他的信念和三觀，以及作為獨立個體的尊嚴，全都灰飛煙滅。
　　他的身體顫抖著，本能地想要跪拜下去。
　　嘴唇顫抖著，仿佛要吐出那兩個字。
　　然而，黑發少年卻擡起壹根手指，抵在了唇邊。
　　噓。
　　書翁渾身僵住，那個令他敬畏又恐懼的稱呼，無法說出口。
　　至此，他終於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神侍，永遠都是神侍。
　　更何況他還沒有成為神侍。
　　而更殘酷的現實是，哪怕他成為了最強大的神侍，也無濟於事。
　　因為站在他面前的人，是無法跨過天塹，是太古時代的神明，是淩駕於壹切的偉大存在，是高天之上，是萬物主宰！
　　祂是……至尊！
　　然而令他無法理解的是，至尊不是應該被封印在麒麟仙宮裏嗎？
　　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裏呢？
　　書翁怎麽也想不到，他剛剛想通了壹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但答案，卻更加令他毛骨悚然。
　　也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困惑。
　　……
　　……
　　這詭異的壹幕是那麽的不可思議。
　　唐綾撐著極雷大劍起身，淩亂的額發半遮滿是困惑的美眸。
　　經歷過這場戰鬥，才讓人意識到眼前這個被大多數人排擠的少年，究竟隱藏著多麽深的實力。
　　旁觀者的視角裏，這個黑發少年還沒用力，黑袍男就已經倒下了！
　　完完全全的碾壓。
　　不費吹灰之力！
　　這可是可控畸變啊，真正的踏上了進化之路的存在。
　　怎麽可能會被如此輕易的碾壓！
　　霎時間，長谷川信壹在巨大的驚恐裏渾身顫抖，他仿佛已經猜到那位大人為何壹定要從這個少年的手裏得到什麽了。
　　對了，顧辭安！
　　顧辭安生前壹定給他的兒子留下了什麽東西，以至於讓他擁有了如此逆天的能力。
　　貪欲戰勝了恐懼，他拔刀起身，刀鋒顫鳴。
　　唐綾似有所感，擡起凜然的雙眸，望向這個卑劣的偷襲者。
　　她眼神寒冷，隨手把唇邊的血液抹在極雷大劍上。
　　劍鋒顫動，隱約醞釀著森然的劍氣，蓄勢待發。
　　這件神話武裝仿佛蘇醒了過來，雷光熾烈咆哮。
　　唐綾拔出極雷大劍，伴隨著熾烈的雷光轟然斬落！
　　時間仿佛在這壹刻靜止。
　　顧見臨察覺到了刀鋒的顫鳴，也聽到了劍氣醞釀的呼嘯。
　　他依舊動也不動，只是在心裏下達了壹個念頭。
　　轟！
　　原本動彈不得的書翁，驟然消失在原地，化作壹道殘影消失。
　　壹拳轟出，宛若鐵炮開火！
　　血肉被撕裂的美妙聲響，回蕩在寂靜裏。
　　長谷川信壹手裏的太刀跌落在地，低頭看著貫穿胸前的那只手，又擡起頭。
　　變異的復眼裏，滿是不解。
　　書翁望向他的眼神裏，也充斥著震驚和迷茫。
　　甚至還有壹絲絲的，憐憫。
　　然而在無法抗拒的命令下，他毫不留情地抽回了手。
　　只聽噗嗤壹聲，心臟被掏了出來！
　　那塊血色的晶石自然而然也落到了地上，滾落到巖石的縫隙裏。
　　顧見臨彎下腰身，默默地拾起了這塊血色的晶石。
　　漫天的血雨裏，唐綾斬落壹道熾烈的雷光，壹劍梟首！
　　長谷川信壹的頭顱高高飛起。
　　鮮血如瀑，落了下來。
　　唐綾壹頭紅發褪成霜白，素凈無暇的容顏滿是困惑，眨動著壹雙清亮的眸子。
　　漫天潑灑的血雨裏，顧見臨面無表情地跟她對視。
　　……
　　……
　　顧見臨心裏真是感慨萬分。
　　原來古神對於神侍們的掌控是這樣的原理，只要服用了他制造的古神之血，就能得到超脫人類之上的進化，但代價就是會染上屬於他的印記。
　　從此成為了他的奴仆，再無自由可言。
　　生命和身體被掌控，精神和意誌被控制，只需要壹個念頭就可以隨意支配。
　　甚至還不需要古神化。
　　或許古神們在降臨這個世界以後，意識到了自身的力量被規則所排斥，便通過轉化神侍這種特殊的方式，來增強自己的勢力，完成侵略。
　　顧見臨也沒有避諱什麽，直接摸出了安魂鈴，輕輕的搖晃了壹下，清越的鈴聲回蕩。
　　黑色的光暈釋放出來，宛若翻騰流轉的漩渦般，吸走了長谷川信壹的靈魂。
　　死得很是通透。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壹件事情要做。
　　顧見臨轉身，甩了甩手。
　　書翁保持著掏心窩子的姿勢，僵在原地壹動不動，宛若壹座雕塑。
　　哢嚓。
　　顧見臨把壹根斷裂的椅子腿，紮進了他的後心裏，在他耳邊低聲呢喃。
　　撲通壹聲，書翁倒在了地上，鮮血暈染開來，染紅了幹裂的地面。
　　他驚恐又惘然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眼瞳裏漸漸泛起灰白的死意。
　　“好了。”
　　顧見臨轉身望著沈默的白發少女，說道：“現在安全了。”
　　看似表面平靜，內心卻有點慌。
　　千萬別補刀，拜托！
　　砰！
　　沈重的巨劍，被斜插進地面。
　　唐綾只是凝視著他，凜然的美眸裏沒有什麽情緒。
　　“謝謝。”
　　最終，唐綾打破了沈默，大大方方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顧見臨微微頷首：“不客氣。”
　　“難怪妳能殺死小醜，看來這就是妳的秘密。”
　　唐綾隨手把極雷大劍杵在地面，平靜說道：“其實妳本來不用救我的，那個半神侍殺不死我。”
　　顧見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看來妳才是峰城轄區新人裏的最強。”
　　唐綾微微頷首，嗓音如冰塊撞擊般清冷悅耳，從背包裏取出壹個平板電腦，輕觸屏幕。
　　顧見臨壹楞：“妳在做什麽？”
　　唐綾頭也不擡，回答道：“上報妳的戰績，把妳納入歐米伽序列的名單裏。除了調查海底地宮的遺跡，阻止這場血腥的祭祀之外，我的工作是考察妳們這批新人的素質，識別天才和廢物。”
　　顧見臨狐疑問道：“歐米伽序列是什麽？”
　　唐綾擡起美眸，眼神狐疑：“妳不知道，那妳參與這次任務幹嘛？”
　　顧見臨憋了半天，涉及到隱私他肯定不會說，總不能坦言自己是來打怪升級的。
　　唐綾沈默片刻，解釋道：“天才的聚集地，怪物的飼養所，瘋子的失樂園，以太協會培養人才的最高序列，攻略麒麟仙宮的中堅力量。”
　　她頓了頓：“天災們的預備種子庫，曾經的人類世界支柱，譬如青之王，赤之王，白銀之王，黃金之王，都是從歐米伽序列培養出來的。”
　　顧見臨壹楞。
　　“歐米伽從全世界挑選人才，會在近期內匯聚到峰城。”
　　唐綾瞥了他壹眼：“倘若普通的調查員只是負責維護秩序，在古神界尋覓資源，那麽歐米伽序列的天才們，則是真正跟古神族抗衡的力量，追逐神跡，尋求進化。”
　　顧見臨大概明白了。
　　所謂的歐米伽序列，就是想闖入他被封印的世界，入室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