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朝天

貓膩

玄幻小說

四大從來都遍滿,此間風水何疑。故應為我發新詩。幽花香澗谷,寒藻舞淪漪。借與玉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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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天下三懶 新

大道朝天 by 貓膩

2019-4-8 20:26

  當年在朝歌城舊梅園裏,瑟瑟送了井九與趙臘月壹對品階極好的鈴鐺。
  井九的那個現在被系在劉阿大的頸上。
  趙臘月答應還贈瑟瑟壹把好劍,事後給了。
  井九答應幫她做壹件事,什麽事都可以,但到現在還沒做。
  那時候洛淮南與景辛皇子對此頗不以為然,因為什麽都可以往往也就意味著什麽都不可以。
  井九相信瑟瑟不會讓自己為難。
  只是在鎮魔獄裏把鈴鐺借給冥皇時,他曾經想過她會不會因此生氣,要自己殺光懸鈴宗的長老怎麽辦?
  現在看來竟是被他料中了,如果他要去殺死懸鈴宗的老太君,豈不是得先把懸鈴宗的長老們殺光?
  之所以曾經想過這樣的情節,自然是因為他算到了很多事情。
  不管當初天近人的推演是否正確,老太君終究是要死的人,而她離死期越近,瑟瑟母親的麻煩就會越大。
  在奶奶與母親之間做選擇,對任何人都是很困難的事情,更何況是瑟瑟這樣嬌生慣養長大的小姑娘。
  銀鈴般的笑聲裏不知道藏著多少痛苦。
  他摸了摸瑟瑟的腦袋。
  瑟瑟順勢靠在他的懷裏,說道:“妳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對妳投懷送抱?雖然知道這是因為妳不把我當女人,但我還是很開心,因為反正她們靠不著啊。”
  說話的時候,她的小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
  井九沒有說話。
  “對了,妳知道何霑去哪裏了?當年他和要帶我去蓬萊吃比大澤更好吃的烤魚,結果消失了好幾年。”
  瑟瑟的聲音越來低,漸至不可聞。
  井九低頭看著她臉上的淚水,右手下意識裏撫摸著她的頭發,想了想說道:“他在果成寺,這次也來了。”
  瑟瑟啊的壹聲,抱著他在他臉上吧唧親了壹口,起身掠向山下,留下壹串笑聲。
  銀鈴的聲音確實很好聽。
  井九這般想著,用手擦了擦臉,劍火燎過,重新變得幹幹凈凈。
  然後他開始繼續思考。
  長生仙箓他誌在必得,所以要做些準備。
  白早提到過雲夢幻境,他知道那是什麽。
  中州派有件仙家寶貝能引修行者的神識入幻境,傳聞幻境裏壹切皆如真實,在裏面可以感悟天地、世情、人性——在幻境裏修行生活,用歲月洗滌道心,便等於是果成寺的蹈紅塵,只不過因為真實世界與幻境之間的時間差,這個感悟的過程可以被壓縮很多,當然所得自然也不會有蹈紅塵來的真切。
  井九想到剛才應該再向瑟瑟要件東西。
  遠方傳來飄渺樂聲,今日講道已經結束。
  井九向山下走去,尋著壹名中州派弟子,詢問果成寺的僧人住在何處。
  那名中州派弟子把他帶到東面壹座山谷,便告辭離開。
  暮色將至,山谷裏的幾座寺廟更顯幽靜。
  果成寺與水月庵還有寶通禪院等寺院的賓客,都住在這座山谷裏。
  中州派是玄門正宗,卻有這麽多寺廟,不知該說是開明包容,還是說豪奢大氣。
  井九走到果成寺僧人所在的那間寺廟時,白早已經在那裏等著他。
  她是中州派掌門獨女,今日應該很忙碌才對,卻出現在這裏,必然是先前那位中州派弟子通風報信。
  井九自然能想到原因,只不過沒有想,說道:“我來找人。”
  白早聽著廟裏傳出來的聲音,說道:“雖然不知道妳找誰,但應該都還在裏面。”
  大殿木門緊閉,瑟瑟正踮著腳向裏面看,小手不停拍打著門,喊著:“有本事妳給我開門!”
  井九與白早沒有過去,遠遠看著。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殿門終於開啟。
  瑟瑟氣鼓鼓地走了進去,但看著跪坐在蒲團上,對著古佛沈默不語的身影,心頓時軟了。
  她走到何霑身後,說道:“就算……當了和尚,也不用這麽難過吧?居然躲著我不見。”
  何霑聽著瑟瑟不著調的安慰,嘆了口氣,說道:“妳知道什麽?”
  瑟瑟在他身邊蹲下,看著他的臉,眼裏滿是好奇與躍躍欲試的神情。
  何霑已經落發,胡須也都剃的極為幹凈,整個人反而顯得年輕了很多。
  感受到瑟瑟的目光,他有些警惕說道:“不準摸我的頭。”
  被說中心事,瑟瑟有些無趣,說道:“我不知道妳為何難過,那妳告訴我啊。”
  何霑聲音微顫說道:“我的朋友背叛了我們,結果害死了我壹個朋友,妳說那我到底算什麽?”
  瑟瑟不解說道:“那是妳朋友的事,與妳有什麽關系?”
  何霑說道:“識人不明,引來禍害,難道不是我的錯?”
  瑟瑟說道:“那妳確實有些眼瞎,但終究是那個人的問題,妳的問題不算大。”
  “我自幼無父無母,直到現在還不知道父親是誰,剛知道母親的來歷,身邊便出了大事,由此可見,我是個不吉之人。”
  何霑沈默了會兒,說道:“我覺得……以後妳還是不要來找我了。”
  瑟瑟很是生氣,說道:“我父親死的時候,我還什麽都不記得,從我記事開始,奶奶就怕母親改嫁,每天想著如何殺死她,然後讓我繼任宗主,反正我姓德,也就等於說我的存在便是我母親死去的理由,那我這樣的女兒又算什麽?”
  說完這番話,她已經難過得不行,眼裏滿是淚花。
  何霑轉頭看著她,心裏生出極大不忍,安慰說道:“別哭了。”
  瑟瑟哭的越發厲害,哭聲在佛前回蕩。
  何霑猶豫半晌後說道:“要不然……我帶妳去烤魚吃?”
  瑟瑟頓時破啼為笑,擦掉眼淚說道:“好啊。”
  何霑也是無奈地笑了起來,也不知道她的哭是真是假。
  瑟瑟忽然想著壹件事情,說道:“這裏可是雲夢山,隨便抓魚來烤會不會出事?”
  何霑說道:“不怕,我在中州派有朋友。”
  說到朋友二字的時候,他的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原本他根本不想來雲夢山,就是怕見到那位朋友,所謂無顏相見,便是如此。
  瑟瑟沒有給他機會反悔,把他從蒲團上拖起來,向殿外走去。
  剛走出大殿,他們便看到了井九與白早。
  井九還是像以往那般平靜不語,白早的臉上帶著似有似無的笑容。
  何霑有些窘迫,心想難道先前的對話都被這二人聽了去?
  瑟瑟卻毫不在意,仰著小臉,很是得意,對井九說道:“妳追著我過來做什麽?”
  白早看了井九壹眼,才知道他是來找她的。
  井九說道:“妳有沒有別的鈴鐺,再給我壹個。”
  瑟瑟不解說道:“我當初給妳的那個呢?”
  井九自然不會說那個鈴鐺現在被系在壹只白貓的頸上,雖然那絕對不是壹只普通的白貓。
  “藏在神末峰頂,沒有帶出來。”
  瑟瑟很滿意他對那個鈴鐺的慎重態度,說道:“那般好的鈴鐺我壹時半會兒也找不到,等回家再去給妳找啊。”
  井九要鈴鐺是準備在雲夢幻境裏用,說道:“算了。”
  瑟瑟才明白他是現在就要,想了想,從手腕裏摘下自己的鈴鐺遞了過去,說道:“先借妳用兩天。”
  這只鈴鐺是她的本命鈴,極其珍貴。
  想到她在懸鈴宗裏的地位,可以說這就是世間最好的清心鈴。
  白早與何霑不知道井九答應她的事,不禁有些吃驚。
  何霑帶著瑟瑟去找朋友烤魚,井九沒有離開,走到廟裏去看那兩名僧人。
  年老的僧人看著他微笑不語,臉上的皺紋比當年在南河州的時候已經深了很久,但還很是精神,眼神柔和。
  年輕的僧人見著他更是激動,卻說不出話來。
  白早有些奇怪。
  井九很喜歡這個年輕僧人,對老僧說道:“解了吧。”
  老僧笑了笑,隔空對著年輕僧人點了壹指。
  頓時,無數話語從年輕僧人的嘴裏噴湧而出,有如江流不絕。
  諸如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之類意思相近的詞,不停重復。
  井九略生悔意,問道:“何霑來蹈紅塵?二位來做何事?”
  “問道大會還不是要打架……”
  年輕僧人轉而望向白早說道:“貴派自然早有準備,仙丹不少,但治外傷還是我們拿手。”
  井九說了幾句話,知道代表果成寺前來的律堂首席渡海僧並未歸來,便告辭離開。
  他本想問問渡海僧,柳十歲現在的情況。
  走出寺廟。
  白早有些好奇,他為何會與這兩個境界普通的醫僧關系如此親近,居然願意與對方說些閑話。
  她正準備問的時候,卻發現前方柳樹下站著壹個少女。
  少女眼睛微紅,明顯剛剛哭過,臉上滿是委屈的神情。
  正是那位原本準備參加問道大會的水月庵弟子。
  很明顯,水月庵太上長老沒有同意她的請求,還是把那個名額留給了井九。
  那位少女看著井九便難過起來,看著他背著的鐵劍更是不忿。
  “妳連無彰圓滿都不是,根本沒有參加資格,為何還要搶我的?”
  白早知道井九不會回答,看著她歉意壹笑。
  “其實我也不明白,妳的自信究竟從何而來。”
  壹道聲音在不遠處響了起來。
  那聲音沒有什麽精神,但也談不上懶洋洋。
  懶洋洋也是壹種情緒。
  那個聲音裏沒有情緒。
  說話的人是卓如歲。
  他靠著山道旁的石壁,耷拉著眼皮,看著地面,壹身倦意。
  似乎不如此,他便會躺下來,直接睡著。
  井九看著這個小孩子,忽然生出了些欣賞。
  白早看了他壹眼,說道:“我去給妳們找個地方?”
  井九嗯了壹聲。
  卓如歲站直身體,對她說道:“麻煩了。”
  水月庵少女有些茫然,心想妳們在說什麽?
  井九說道:“跟上。”
  水月庵少女吃了壹驚,心想要我跟著去哪裏?
  白早微笑說道:“妳不是想看他的資格嗎?”
  ……
  ……
  壹座幽暗的山谷裏落下幾道光毫。
  夜色初至,星辰不明,崖間的蒼翠顯得有些黑暗,給人壹種莫名的壓力。
  井九望向野林深處,說道:“真的就在這裏?”
  白早說道:“這座山谷是我的修行地,洞府就在上面,待會兒上去坐坐?”
  井九說道:“也好。”
  卓如歲慢慢把飛劍重新收進體內,心想真是很有信心啊。
  白早看著他說道:“未經我允許,這裏禁止任何人出入,只要妳們動靜不太大,外界便不會有人知道。”
  卓如歲是青山掌門的關門弟子,閉關二十余載,壹朝驚天下,聲望正高。
  在所有人看來,他最有可能成為將來的青山掌門,還在過南山之上。
  在山道上,無論顧清如何激他,他都沒有回應,因為不管怎麽說,井九都是他的師叔。
  青山內部的紛爭,為何要讓旁人看見,甚至他都不想讓別的同門看見,所以他才會私下來尋井九。
  在他想來,總不能讓景陽師叔祖因為再傳弟子不成器而蒙羞。
  很巧,井九也是這樣想的。
  柳詞不錯。
  別讓他最疼愛的小徒弟太難堪。
  別讓太多人看見。
  這裏沒有什麽觀眾,只有兩個姑娘,做個見證也就夠了,相信她們事後不會說什麽。
  只是……
  夜林裏忽然響起踩草的聲音,還有水滴落在草上的聲音。
  接著有火燃起。
  片刻後,何霑左手提著壹條魚,右手拿著壹個火把從林子裏鉆了出來。
  火把生出光線,照亮山谷。
  瑟瑟跟在後面走了出來,裙擺已濕,明顯是下溪抓魚留下的痕跡。
  看著山谷裏的陣勢,何霑與瑟瑟怔在原地。
  瑟瑟反應最快,對著井九嚷道:“妳怎麽又追著我來了?”
  井九沒有說話。
  卓如歲嘆息說道:“到底有多少位看客?”
  話音方落,壹個年輕男子從樹林裏走了出來。
  他雙眉極淡,給人壹種眼高於頂、與世疏離的感覺。
  正是中州童顏。
  “雲夢山很大,為何妳們偏要在這裏烤魚?”
  白早看著童顏微惱說道:“師兄,我給妳令牌可不是用來做這些事的。”
  何霑忽然覺得手裏的魚與火把都變得很沈重,自己好像又把朋友坑了?
  童顏想了想,說道:“在別處烤魚,師長們說起來太麻煩,妳這裏不會。好久不見。妳好。妳也好。”
  好久不見是對井九說的。
  妳好是對卓如歲說的。
  妳也好是對那位水月庵少女說的。
  壹句話解決所有的事情。
  不愧是棋道大家。
  場間的人們生出這種想法。
  還是說這是壹種懶?
  井九的話更少是因為他的棋力更強,還是因為更懶呢?
  瑟瑟忽然問道:“妳們要打架啊?”
  卓如歲沒精打采說道:“是請師叔指教。”
  井九說道:“我會的。”
  瑟瑟看著卓如歲同情說道:“那妳可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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