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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朝天

貓膩

玄幻小說

四大從來都遍滿,此間風水何疑。故應為我發新詩。幽花香澗谷,寒藻舞淪漪。借與玉川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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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壹章劉阿大

大道朝天 by 貓膩

2019-4-8 20:25

  在碧湖峰頂的西側,白崖之前還有壹片殿群,那裏才是碧湖峰師生們修行的仙居。
  峰主成由天站在落潮殿前,望著遠方的湖心島,雙眉微皺,有些憂慮。
  他是前壹代碧湖峰主的親傳弟子,與雷破雲並非同脈。
  這些年來,他壹直在青山深處的隱峰裏靜修,只是隱約知道九峰間發生了壹些事情,根本不想面對這種壓力,如果不是想著不能讓碧湖峰壹脈傳承斷絕,更不想讓上德峰那個老怪搶走,他根本不會從隱峰歸來在承劍大會前擊敗遲宴。
  今夜的雷暴來的比預想中猛烈太多,不知道究竟意味著什麽。
  碧湖峰已經死了兩位重要人物,而且並非在與邪魔的戰鬥裏死去,是橫死。
  很多碧湖峰弟子,因為憤憤不平,想要找掌門要個答案,被他強行壓制下來。
  難道這就是天罰?因為碧湖峰做了那等惡事?
  他看著夜空裏蛛網般的數百道雷電,滿懷敬畏想道。
  九峰裏有很多人也在看著碧湖峰,欣賞著難得壹見的美景。
  只有很少的人能隱約感知到天威裏的異常情況。
  在天光峰的崖畔,在上德峰的欄邊,兩道青山間最高大的身影,看著碧湖峰的方向,沈默不語。
  無數道閃電從夜空裏漏下,被暴雨洗成夢幻般的模樣。
  看著這樣的美景,他們在想什麽呢?
  ……
  ……
  如果白貓真的出手,自己哪怕與普通修道者不同,也有可能會死。
  井九默默想著。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那只白貓太過可怕。
  “我知道妳並沒有參與那件事情,因為妳沒有那個膽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那只白貓越是警惕,表現出來的態度卻越是隨意,顯得特別有自信。
  “但如果這壹次妳依然選擇不站在我這邊,那麽妳很清楚我會怎麽做。”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準備離開。
  從表面上來看,他的言語依然足夠強硬,離開的動作似乎也很隨意,沒有把那只白貓放在眼裏。
  但就在下壹刻,他知道自己錯了,他忘了那只白貓的觀察是怎樣的細致入微,這個轉折似乎來的太突然了些。
  果然,那只白貓忽然擡起右爪,隔著數十丈的距離,向他揮動了壹下。
  它依然很警惕,很小心,爪子都沒有伸直,似乎準備隨時收回。
  於是它的這個動作看著很可愛,就像是想要給井九撓癢癢。
  事實上,這個動作非常可怕。
  ……
  ……
  夜空裏綿延數十裏方圓,由數百道閃電織成的那道大網,忽然之間被拉扯的變形了。
  仿佛有只無形的巨手,在那片夜空裏撓過。
  很多閃電從中斷裂,在極短的時間裏相互融合,變成壹道極粗的光柱,向著碧湖落下。
  貓爪撕出的寒光,輕而易舉地撕破密集的雨水,來到他身前。
  就在同時,那道極粗的閃電,與那道寒光壹道降臨。
  壹聲悶響,閃電與寒光準確地擊中井九的胸腹,不分先後。
  沒有痛呼,也沒有慘叫,井九就像壹塊無識無覺的石頭,直接被震飛到了數百丈外。
  他落在了湖裏,濺起的水花並不大,聲音更不可能超過暴雨。
  湖水漸漸平靜。
  這裏的平靜指的是暴雨裏應有的模樣,那些均勻塗抹的波浪畫面。
  白貓離開了宮殿,緩緩走到湖邊。
  被暴雨打濕的長毛耷拉著,但是它的模樣並不狼狽,反而顯得很雄壯。
  它像是視察領地的獸王,靜靜地看著湖水,專註而且警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湖裏依然沒有動靜。
  它眼眸裏的警惕意味漸漸淡去,生出得意與殘忍的情緒。
  忽然,它眼瞳急縮成豆,身體也微微右偏,隨時準備轉身逃走。
  暴雨下的碧湖仿佛壹如先前。
  漸漸的,水面生出壹道波浪,井九走了出來。
  ……
  ……
  暴雨裏,壹人壹貓對峙著。
  井九知道,白貓揮那壹爪並不是真的想殺自己,只是試探。
  當然自己直接死了,白貓也會很開心。
  又或者,它確定自己很弱小,隨時可以殺死,那麽……它可能真的會殺死他。
  貓,就是這樣的壹種動物。
  需要主人餵食的時候,它可以表現的很溫柔,很卑微。
  當主人無力提供食物的時候,它會毫不猶豫地跳窗離開,絕對不會有半點留戀。
  更可怕的是,如果妳死了,它沒有飯吃,那麽妳便會成為它的食物。
  最可怕的是,在那時候,它往往會從妳的頭臉開始撕咬,白毛染血,畫面感人。
  井九向著那只白貓走了過去。
  他的呼吸很平穩,腳步也很平穩,除了胸前衣衫盡碎,看不出有任何異樣。
  那道恐怖的閃電與那道貓爪帶出的寒光,似乎沒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看著這幕畫面,白貓緊縮的眼瞳裏流露出強烈的不解,然後便是不安。
  為什麽這樣妳還不死?為什麽妳會沒有壹點事?
  井九走到白貓身前蹲下,擡起右手。
  白貓盯著他的手,想要轉身逃走,不知為何卻沒有動。
  它的毛已經全部豎起,顯得格外警惕,因為它感覺到了危險。
  這種危險並非源自井九的強大,而是源自它的本能,或者說是無數年來烙印在它靈魂裏的印記。
  “劉阿大。”
  井九看著白貓說道:“餵了妳這麽多年,結果還是養不熟嗎?”
  沒想到,這只白貓居然會有這樣古怪的壹個名字。
  井九的手落了下來。
  白貓轉頭假裝沒有看到他的動作,身體卻在微微顫抖,明顯是在強忍著逃跑的沖動。
  井九心想妳果然還是像當年壹樣欺軟怕硬,膽小敏感,不清楚對方底細之前,絕對不敢擅動。
  想著這些事情,他的手已經落在了白貓的腦袋上,輕輕地揉著。
  井九摸貓的動作非常熟練。
  他的手從白貓的頭頂滑過頸直至後背,直至在尾巴前如清風壹般掠過。
  接著,他又把這樣的動作重復壹次。
  周而復始,仿佛永遠不會停止。
  如果讓遲宴或者是梅裏等人看到這幕畫面,肯定不會再懷疑他出身果成寺。
  他摸柳十歲與趙臘月的腦袋,也是這樣摸的。
  這只是他的習慣,與灌頂什麽的沒有任何關系。
  隨著他的撫摸,白貓漸漸不再顫抖,情緒變得穩定了很多。
  井九看著白貓問道:“妳是不是擔心他還活著,如果妳站在我這邊,將來他會來找妳的麻煩?”
  白貓趴在被雨打濕的草地裏,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聽著這句問話,依然望著別處,耳朵卻動了動。
  井九明白了它的意思。
  ——妳這是明知故問。
  “那麽,在我們之間,妳決定繼續保持中立?”
  井九繼續問道。
  白貓轉頭幽幽地看了他壹眼。
  ——像妳們這樣變態可怕的壹對師兄弟,我敢得罪誰?
  “我知道了,原來果然是這樣啊。”
  井九的聲音就像他身上破爛的白衣壹樣,被雨水打濕淋透,變得有些淡。
  他站起身來望向西面崖下的那片殿宇,說道:“雷破雲那孩子只怕什麽都不知道,結果卻因為他死了,真是可惜。”
  白貓心想那種白癡死便死了,有什麽好可惜的。
  “以後再來看妳。”
  井九看著白貓說道。
  白貓冷漠地看了他壹眼,意思是,妳能活著再說。
  井九向碧湖裏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水裏,再也無法看見。
  白貓轉身而回,來到壹棵大樹前。
  樹上的野貓們早已遠遠避開。
  白貓輕身壹躍,如幽靈般,躍至十余丈高的樹頂。
  它懶懶地趴在前爪上,根本不在意暴雨下個不停。
  看著湖面,確認井九真的已經離開,它眼眸裏的兇殘之意壹現即隱。
  雷雨漸漸停了,殿裏的魂木自動下沈,進入靈脈裏自行滋養,小島回復平靜。
  夜雲盡散,滿天星辰再次出現。
  星光灑落在碧湖上,碧湖仿佛變成了壹面鏡子。
  白貓靜靜趴在樹上,看著碧湖,眼裏的情緒變得溫暖了些,還有些懷念。
  樹皮果然還是不如他的手掌蹭著舒服,那是暖的,而且是軟的。
  它忽然覺得有些疲憊。
  井九現在的境界確實很低,但帶來的精神上的壓迫感太強。
  它打了個呵欠,嘴巴張的很大。
  夜空微暗,銀湖微閃,星光似乎在這壹瞬間少了很多。
  就像是被誰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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