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起航

　　“起錨！”
　　叮、叮、叮——
　　三桅帆船上，四名壯漢推動木質絞盤，粗重鐵鏈被回收纏繞，碰撞之間發出叮叮響聲。
　　不壹會，沈重的船錨從海底升起。
　　隨後，三桅帆船漸漸動了起來。
　　科林站在揚起的船尾，註視著不遠處人頭攢動的木質碼頭，註視著它漸漸拉遠。
　　那些狂熱的人群，擠滿了離他最近的碼頭，乃至周圍的碼頭以及沙灘。
　　此刻正在情緒激動地朝他伸手，嘴裏不斷叫喊著什麽。
　　更有甚者，甚至跳下大海，朝他拼命遊來。
　　如果忽略猙獰的面容就像是在歡送他離開，又像是不舍的告別。
　　隨著帆船不斷前行，距離拉遠。
　　人群拋扔的雜物石塊已經無法觸碰到正在遠去的船只。
　　他揮動癡愚權杖，撤去擴大的霍普防禦力場。
　　隨著對巫術的理解越來越深刻，巫師能用出來的變化也會越來越多。
　　而如今在癡愚權杖的加持之下，提升到正式巫師威力的壹次破限霍普防禦力場，更是有了更多的用處。
　　在此之前，他可不能將霍普防禦力場擴大到如此大的範圍。
　　他收回目光，轉身朝船中間走去，不再註視遠處碼頭狂熱的人群。
　　不遠處的蕾妮，正在將幾個水手的屍體扔下帆船。
　　科林面色平靜。
　　腦中是之前水手們狂熱地阻攔開船的模樣。
　　他們已經倒戈投向神明……
　　是他的敵人。
　　好在剩下的船員遠離島嶼後，已經漸漸從迷惘的神色中恢復過來，身上的精神迷霧也停止潰散，恢復穩定。
　　他壹邊朝蕾妮走去，壹邊呼出金紙。
　　在上面，霍普防禦力場的進度果然如他所料，沒有太大的變化。
　　使用癡愚權杖施放巫術的代價是遺忘知識。
　　可在金紙的作用下，他施放巫術，卻會增長知識。
　　二者顯然能相互抵消。
　　具體是增長的多，還是遺忘的多。
　　主要取決於想要增幅的強度。
　　至少在將學徒期巔峰威力的霍普防禦力場等巫術，提升到普通正式巫師施放的普通巫術的強度。
　　所遺忘的知識並不多，還在可接受範圍之內。
　　‘但仍需要謹慎使用。’科林暗自告誡自己。
　　在壹定的增幅強度範圍內，癡愚權杖會優先遺忘所施放巫術的相關知識。
　　倘若超過這個範圍。
　　那可不僅意味著會完全遺忘剛剛才施放過的巫術，而且還會隨機遺忘任意知識。
　　這個任意知識的範圍不僅包括巫術知識，還包括其它任何知識，甚至概念、認知……
　　對於巫師來說，在這個世界遺忘掉某些重要的概念、認知。
　　不只是可能會導致底層邏輯的混亂和三觀的崩塌，
　　更是會讓人性與知識的靈光潰散，從而導致被自身汙染異化。
　　“主人。”蕾妮見他走來，恭敬問候道。
　　科林微微點頭。
　　心念壹動，暗金紋路的權杖消散，化作金色的紋路附著在右手手臂。
　　他打量著蕾妮。
　　金發的少女還是和此前壹樣清秀美麗。
　　此刻在他的註視下，有些不自在的捋了捋耳側的金色發梢。
　　科林面色平靜，似乎是突然想到什麽，他又問：
　　“阿瑟呢？怎麽沒看到他？”
　　蕾妮搖了搖頭，回答道：
　　“主人，阿瑟之前把我和黛米送到城東碼頭，約好傍晚再來接我們之後，便又壹個人離開了。”
　　“不知道去了哪。”
　　科林頓了下，微微點頭。
　　難怪此前在沙灘上沒有看見自己那輛熟悉的馬車……
　　至於阿瑟去了哪。
　　他心裏也有數——
　　無非就是酒館……或者說妓館。
　　對於手下的奴仆，他雖並未約束太多，但對於他們的行蹤還是有所了解。
　　蕾妮通常來說都是宅在家中，不是嘗試研發新菜，鍛煉廚藝，就是陪黛米玩。
　　而阿瑟，或許是因為每月有工資可領，所以偶爾會去壹次酒館。
　　這些科林都了解，也並不在意。
　　反正只要保證做好分內的工作，不要為他帶來麻煩就行。
　　只可惜現在……
　　“科林！”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壹聲呼喊。
　　科林擡眼望去，在不遠處的海面，壹艘三桅帆船映入眼簾。
　　此刻伯克利等人正站在甲板上望著他。
　　……
　　三桅帆船原本寬闊的船長室。
　　此時因為擠滿學徒，顯得有些擁擠。
　　“所以……壹切都只是神明的謀劃？”
　　最前面的伯克利面帶苦澀的喃喃道。
　　聲音莫名有些幹澀。
　　其余學徒也沈默著，臉上浮現著毫不掩飾的震驚與茫然。
　　“嗯。”
　　科林微微點頭，等待著他們消化這些信息。
　　船長室內陷入沈默。
　　良久。
　　伯克利率先開口打破這片寂靜。
　　“各位接下來如何打算？”
　　他臉上的復雜的神色已經盡數收斂。
　　現在已經恢復往日平靜的模樣。
　　甚至比以往更加堅毅。
　　科林註視著伯克利，有些意外。
　　他本以為伯克利會是最後緩過來的。
　　畢竟……
　　在座的眾學徒當中，他無疑是對拉普巫師、拉普學派，感情最深的那壹個。
　　可沒想到……
　　菲娜等人聽到伯克利的問題，下意識蹙起眉頭，臉上有些茫然。
　　伯克利環視壹周，視線落到面前的科林身上，頓了下問道：
　　“科林……閣下，妳之後是如何打算的？”
　　聽到他的稱呼，科林不由得楞了壹下，有些恍惚。
　　腦中不知為何，竟莫名回憶起當初和他在黑石城中心守衛處交易射矢術的時候。
　　記憶還很清晰，似乎才剛過去沒多久……
　　又似乎已經是壹段漫長模糊的時光。
　　窗外的海鳥唳鳴，海浪蕩漾。
　　可視線所及，卻已沒有黑石島半點影子。
　　沈默片刻，他回答道：
　　“巴卡南島……我打算去巴卡南島嶼。”
　　伯克利壹怔，說道：
　　“巴卡南島……離這可不近。”
　　科林微微點頭，頓了下問道：
　　“妳呢？伯克利……閣下。”
　　“我打算去莫利島。”伯克利緩緩說道，他環視眾人再次問道：
　　“妳們呢？”
　　“我想繼續跟著伯克利大人您。”瑪莎率先開口。
　　“我也跟妳壹起去。”菲娜跟著道。
　　“我也去莫利島吧。”弗勞爾猶豫了下，也附和道。
　　相比於巴南卡島，莫利島距離更近，在海上航行所需的時間更短。
　　也意味著更安全。
　　雖然面前的科林在此前表現出了強大的力量。
　　但將自身安危寄托在別人手中顯然是件蠢事。
　　更何況，相比於科林，他更願意相信更加熟悉的伯克利。
　　科林默然。
　　心裏對於這份結果早有預料。
　　只是難免有些離別愁緒。
　　可這時。
　　“科林大人，我想跟您壹塊前往巴南卡島嶼！”
　　最後壹位瘦弱的男巫師——默裏，卻突然開口道。
　　壹旁的伯克利皺起眉頭，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沈默。
　　“可以。”科林擡頭瞥了眼默裏，淡淡道。
　　接下來，又再交談了壹會後。
　　伯克利四人便起身準備離開。
　　科林送他們到甲板上。
　　海風迎面而來，吹拂發梢。
　　弗勞爾望著他，面色復雜，最後嘆道：
　　“祝您航行順利，科林閣下。”
　　科林向他回謝。
　　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弗勞爾等人對他的新的稱呼，以及尊敬的態度。
　　菲娜和瑪莎也上前和他告別。
　　他也壹壹回了祝福。
　　最後，伯克利走近。
　　“祝妳航行順利，科林閣下。”他同樣祝福道。
　　接著他又瞥了眼不遠處站著的默裏，嘆了口氣。
　　希望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吧……
　　面前的科林，在儀式之前才只是中級巫師學徒。
　　可現在放出的巫術卻已經達到正式巫師的水平。
　　誰都知道科林必然是有奇遇……
　　可卻並不是誰都能克制住貪欲。
　　他再望了科林壹眼，便轉身與菲娜等人匯合，朝不遠處屬於他們的三桅帆船飛去。
　　科林註視著霍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化作小點，最後落在三桅帆船甲板上。
　　收回目光後，他轉頭瞥了壹眼站在壹旁的默裏，自顧自轉身邁步朝船長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