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信徒

　　倘若此刻從高空俯瞰黑石島。
　　便能發現，在橢圓形的黑石城的西邊方向，那片暗色的森林中間附近。
　　壹點璀璨的金色，正悄然蔓延上地表。
　　這是極具侵略性的金色！
　　乃至於壹些原本暗色的大樹，也漸漸被染成黃金的璀璨顏色。
　　壹處空蕩的天然溶洞中。
　　嘩！
　　幾個人影從最深處的水潭中躍出。
　　“未知的神明即將降臨，黑石島不是久留之地，趕緊逃吧。”
　　還未等其它學徒反應過來這裏是哪。
　　科林腳步不停，留下壹句告誡後，便迅速朝外面走去。
　　“妳不和我們壹起麽？”後面的伯克利下意識問道。
　　“我還有其它的事……”聲音從順著風傳來。
　　背後的伯克利嘴唇翕動，神色復雜望著科林的身影消失。
　　他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
　　“我們也走吧。”菲娜收回目光，說道。
　　現如今，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麽。
　　可當務之急是先逃離黑石島！
　　伯克利微不可查的點頭。
　　壹行人邁步漸漸遠去。
　　另壹邊，
　　科林辨別方向後，便馬不停蹄地繼續開始奔跑。
　　神明的降臨如同高懸頭上的達摩克斯之劍！
　　他必須得抓緊時間！
　　跑出溶洞，利用懸浮錐彈判斷方向之後。
　　又過了好壹會。
　　他來到位於此處溶洞東南側，隱藏在壹顆巨大古樹後方的另壹個不大的山洞入口。
　　這裏，便是埃莉卡誤入的山洞。
　　謹慎起見，科林為自己加持好防禦巫術，並確定懸浮錐彈能正常判斷方向後，才走了進去。
　　在洞內兜兜轉轉許久，他才在壹個岔道口發現了埃莉卡的屍首。
　　熟悉的巫袍，熟悉的金發。
　　只是那巫袍已經殘破，金發也變得枯黃……再也沒有之前的樣子。
　　微微嘆息壹聲，他迅速將埃莉卡的屍體收斂，裝進儲物指環。
　　此時已經過去不短時間，已經沒空再耽擱。
　　現在想來，還好順路將伯克利等人救出。
　　否則神明加速降臨，他哪夠時間逃跑。
　　轉身，他馬不停蹄地朝黑石城趕去。
　　他最終的目的地是黑石城城東的碼頭。
　　打算去那裏找壹艘大船離開這座島嶼。
　　黑石島無疑是不能再待了。
　　或許那些平民還能因為成為神明的信徒而存活下來。
　　畢竟此次巫師塔降臨的神明，感覺上並不像是邪神……或許是正神。
　　而正神較為仁慈。
　　只需要獻出絕對的信仰與狂熱的忠誠，閹割掉自己的思想，如畜養的家畜壹般盲目愚昧，便可以留下性命。
　　但神明通常不寬恕巫師。
　　就算會，他也不願被所謂的信仰束縛，成為愚昧的信徒。
　　黑石森林的獨特的暗色樹木在身邊飛速劃過。
　　不多時，面前的視野壹亮。
　　壹片金黃的麥田在面前浮現。
　　科林精神壹振，這意味著黑石城已經不遠。
　　飛快穿過麥田，他越過城墻，直沖沖往棕櫚街所在的家跑去。
　　埃莉卡的屍體已經收斂。
　　可她當初留下的信，他可沒有隨身攜帶，而是存放在了棕櫚街的家中。
　　壹路過來。
　　街上雖有些殘破倒塌的房屋，但卻已經恢復了如往日那般的平和。
　　看起來應該是沒人知道普萊斯城主已經死去，拉普學派已經名存實亡……
　　壹場大變即將再次到來。
　　科林壹路奔馳，很快便來到位於棕櫚街的家中。
　　走到近前，灰黑色的門上掛著鐵鎖。
　　‘蕾妮他們出去了？’
　　他面色微沈，心裏不由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他是想帶上蕾妮等人壹塊離開。
　　神明憎恨著巫師，對於像蕾妮這些接受過巫師改造的人，或許並沒有那麽寬容。
　　島上普通的居民，也許獻出自己的信仰就可以存活下去。
　　可蕾妮等人卻不壹定。
　　而且。
　　海上遠洋航行，顯然不是什麽普通小船能做到的。
　　而大船，除非巫師造物。
　　其它的，顯然不是壹個人能駕馭的，他需要壹定的水手。
　　蕾妮等人就算沒有做水手經驗，也可以幫助他管理水手，解放時間。
　　不過，現在本就是爭分奪秒的時候。
　　只能說……可惜。
　　但想到這裏，科林卻突然心中壹動。
　　莫名想到此前自己離開的時候，曾吩咐蕾妮去城東碼頭，為自己購買壹艘能夠遠洋航行的船只。
　　莫非是……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從院墻躍進家中。
　　反正待會去城東便能知道。
　　來到熟悉的二樓臥室。
　　科林迅速的從床邊的壹個暗紅色儲物木櫃中，找到那封印有紅藍交織火漆印章的棕色信封。
　　將其裝入儲物指環，再快速的掃了壹圈，又收了些或許能用上的知識。
　　便不再停留，轉身離去。
　　又過了壹會。
　　嘩～嘩～
　　耳畔傳來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響。
　　鼻尖似乎也能嗅到海邊特有的海風氣息。
　　科林腳步不停，微微吐出口氣。
　　城東已經不遠了。
　　隨著距離的拉近，海浪聲漸漸變得響亮。
　　終於，在越過灰黑色的城墻之後。
　　壹抹蔚藍，出現在科林眼前。
　　長長的金色沙灘延長出去許多長長的碼頭。
　　在這些老舊卻結實的碼頭盡頭，停泊著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船只。
　　不同於商隊到來時候，這裏被清場的冷清模樣。
　　現在這裏不僅擺起了許許多多賣魚的攤位，遠處的海平面更是飄蕩著許許多多的船只。
　　那是近海正在捕魚的船只。
　　只是目光所及，卻沒有他那輛熟悉的黑色馬車。
　　也沒有看到伯克利等人的身影……或許是已經乘船離開？
　　這時。
　　唰！！
　　壹道肉眼可見的金色波紋突然飛速擴散而來。
　　讓科林體表的人性與知識靈光壹陣蕩漾。
　　可與他不同，那些被金色波紋掃過的民眾卻紛紛停滯，僵立在原地。
　　若不是遠處有倒黴的白色海鳥打著旋掉落到海裏，激起撲通壹聲。
　　科林都要以為時間被金光凝固。
　　下壹刻，僵立的人群又動了起來。
　　他們中，有壹些原本神色平常的民眾，此刻臉上卻突然浮現出莫名的狂熱。
　　嘴裏還不停念叨著聽不懂的囈語。
　　這些人大多都身體瘦弱，意誌薄弱。
　　他們不斷地念叨囈語，身上的靈魂迷霧也越來越淡薄。
　　而另壹些身體更好的民眾也好不到哪裏去，
　　此時他們的眼中也紛紛浮現出迷惘的神色，動作遲緩。
　　科林心裏壹緊，快速掃視周圍，尋找合適的船只。
　　這顯然是祂正在強制為自己創造信徒。
　　人類的精神孱弱無比。
　　這個世界的神明根本不會渴求人類獻上信仰……
　　祂……會主動拿取。
　　等到這些人籠罩在身外的靈魂迷霧消散，他們便都會變作祂的忠實虔誠的信徒。
　　可還未等到他找到合適的船只。
　　混亂便先壹步爆發。
　　“妳這個罪惡的無信者！”
　　“信仰我主！”
　　那些先壹步成為信徒的民眾，不約而同的用言語或動作強迫著身邊的人們拋棄內心的堅守。
　　這時。
　　“巫師！”
　　“有罪惡的巫師！”
　　科林身邊壹位原本提著壹桶滿滿魚獲的老漁民，突然指著他大喝道。
　　眼底無盡的狂熱取代了此前魚獲豐收的歡欣。
　　那裝著他辛辛苦苦壹天收獲的木桶，此時也因他的動作而翻倒在地，魚獲散落滿地。
　　可他卻絲毫不在意。
　　隨著他的叫喊聲響起。
　　科林身邊也越來越多人轉頭看向他！
　　“妳這個罪惡的巫師！”
　　“無信者！”
　　“下地獄吧！惡魔！”
　　科林面色平靜，對他們的叫喊毫無反應。
　　在特意擴大的霍普防禦力場作用下，這些人甚至無法靠近他身邊兩米。
　　他掃視壹圈四周，打量著著那些被霍普防禦力場阻擋在外的狂熱人群，
　　他們如同被扔進固定的模具修改擠壓過壹遍，
　　雖然長相不同，身材不同，穿著也不同。
　　可眼底卻是壹模壹樣的狂熱……
　　呸！
　　有人朝他吐口水，
　　砰！
　　有人朝他扔東西。
　　“罪惡的巫師！”
　　還有人怒罵他！
　　這些東西都被霍普防禦力場隔絕在外……
　　可不知為何，科林的心中卻湧起壹股如巖漿般的滾燙灼痛難忍的情緒！
　　他微微吸了口氣。
　　細小的肌肉自唇角開始牽拉、發力，而後是臉頰，耳根。
　　他面上浮現了壹抹憤怒的笑容！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還從未出現過的強烈情緒。
　　“呵——神明！”
　　他搖著頭說出了和拉普巫師死之前相同的話。
　　仿佛是被他語氣中的諷刺意味所刺激。
　　狂熱的人群先是壹滯。
　　接著仿佛熱水沸騰，陡然炸開了鍋。
　　就在這嘈雜的時刻。
　　突然！
　　“主人！”
　　壹個熟悉的聲音卻傳入他耳中。
　　科林擡眼望去。
　　在不遠處碼頭壹艘三桅帆船船中間的甲板上，蕾妮正牽著黛米沖他招手。
　　“主人！”蕾妮見他望過來，再次叫道。
　　科林見此，眼底不由閃過壹絲驚喜。
　　他微微壹笑，而後收斂起面上的情緒，重新恢復平靜的模樣。
　　轟！！
　　霍普力場在他的操控下，化作主動排斥的力場，在人群中開辟出壹條通向蕾妮所在帆船的通道。
　　他邁步，接著又稍稍壹停。
　　轉頭往背後城西看去，
　　直到將那抹已經肉眼可見的金色牢牢刻印在腦海中。
　　才轉身奔向蕾妮所在的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