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立威

　　“哼！”
　　摘了壹枚火棗、壹顆交梨，暗中用‘煉丹術’煉制過後交給官家，亞倫婉拒了官家宴請，走出宮殿，臉上就帶著壹絲冷笑。
　　偉力歸於自身後，又何必在意這些？
　　他可不是本土道士，比他們自由多了。
　　此時只是感覺每天混氣數很爽，才勉為其難在京城廝混壹段時日。
　　哪天不爽了，自己就去搞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那壹套，任憑誰都得抓瞎！
　　正思索間，壹位紅袍大員就走了過來：“見過通靈元妙真人！”
　　他面如冠玉，留著長須，按照如今人的眼光來看，絕對是壹個美男子。
　　見到亞倫有些疑惑，這人便道：“本官賈嚴……”
　　“原來是賈相。”
　　亞倫漫不經心地行了壹禮：“不知賈相攔路，有何要事啊？”
　　賈嚴笑吟吟的，似乎壹點都不生氣，顯得涵養極好：“咱們都是官家肱骨之臣，理應多多親近才是……”
　　對於這位道人，他的確有拉攏之心。
　　畢竟看起來是個真有神通的，而官家也對此深信不疑，甚至不惜早朝之時力排眾議，以壹日三賜來表達決心。
　　若能結盟，對雙方都有好處。
　　並且……他也能分潤壹些交梨火棗，到時候延年益壽，百病不生，豈不美哉？
　　得享長生，成仙做祖，又有哪個不願？
　　壹念至此，賈嚴心中更是火熱：“……真人初入宮廷，這官場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明槍暗箭，若無人幫忙，著實難以抵擋……不瞞真人，本官與崇明道也有些交情，可以為真人從中轉圜壹二……若我二人聯手，真人之後別說真君，便是國師也做得！”
　　“貧道乃方外之人，就不必說這些了。”
　　亞倫斷然拒絕，也不管賈嚴難看的臉色，直接拂袖而去。
　　‘有的人，就喜歡打著為妳好的旗號，逼妳進入他們的圈子，按照他們的規則玩……最後利用他們對規則的熟悉坑死妳！’
　　‘我又不是文官，憑什麽要玩文官的壹套？’
　　亞倫腳步越來越快，心中則是冷笑連連：“至於崇明道？那是我放不放過對方的問題，而非對方放不放過我……憑什麽我先低頭？”
　　這賈嚴，看似態度甚好，實際上還是欺負他！
　　而崇明道更不用說，搞不好還打著亞倫道法的主意！
　　‘這些人……就看貧道軟弱可欺麽？’
　　亞倫想到了什麽，瞇起眼睛。
　　的確，他暴露出交梨火棗之後，威懾力就有些不夠了。
　　雖然有官家在，沒幾個敢明目張膽地逼迫他，但各種明面與暗中的事情，恐怕是少不了。
　　正因為如此，才需要立威啊！
　　……
　　數日之後。
　　陳橋門外。
　　壹幹士子匯聚，正在為錢天如送行。
　　有著官家意誌，這次貶斥進行得飛快，而錢天如很快就知道了自己的縣治所在，乃是嶺南出了名的瘴氣之地！
　　不過，他並沒有氣餒，反而覺得鬥誌昂揚：“多謝各位同年好友相送！”
　　“天如兄為驅逐妖道，仗義執言，這才被貶，其美名必能流傳千古！”
　　壹名好友得了他的眼色，大聲道。
　　這年代，文人賣直求名，還是很有好處的。
　　如果說前世的流量能迅速變現的話，那這時代的名氣，甚至可以直接轉變為官職！
　　比如王安石……
　　錢天如此時官場挨了壹棒，已經知道自己再想順利晉升有些艱難，就想改走其它路線，比如當意見領袖。
　　這時候，就需要朋黨來為他鼓吹名聲。
　　果然，其它士子也是紛紛交口稱贊錢天如的氣節。
　　畢竟，敵視佛道，是這些名教弟子的政治正確。
　　“天如兄，不，天如公……還請留下大作，以激勵我等。”
　　壹名士子又勸道。
　　“拿筆墨來！”
　　這當然早有準備，之前苦思壹夜，想出壹首離別詩詞的錢天如毫不懼場，大聲道。
　　在揮毫潑墨的同時，他心中更是暗下決心，必要跟那妖道誓不甘休。
　　侍禦史是多清貴的職務？壹下被打成濁官，哪個受得了？
　　他雖然走了，但他的座師、同年……關系網還在！
　　甚至反而同仇敵愾起來！
　　畢竟官家如此崇信虛靈子，實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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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官家還是罰得太輕了。”
　　護城河中，壹艘小舟緩緩行駛而過，亞倫坐在船艙中，望著正在泡茶的珍珠，突然笑道：“雖然嶺南多瘴氣，但此人若能活下來，倒也真能有些名氣了……”
　　“如此懲罰，還算輕？”珍珠瞪大眼睛。
　　“當然。”
　　亞倫掀開窗簾，望著岸上士子們依依惜別之景，忽然露出壹絲冷笑。
　　“前朝大朙，世宗乃是旁系得位，壹開始被顧命大臣逼迫，卻咬牙撐著，找準機會反擊，壹場廷杖下來，讀書人的骨頭就斷了……當然，也有人說自此之後，朝廷就失了士子之心，以致之後種種……”
　　“實際上，之後幾任皇帝之所以被文官做大，說到底還是沒底氣，不敢殺人……廷杖打死人不多，就變成了笑話，導致還有專門騙廷杖的……壹朝廷杖，天下皆知清名，呵呵……”
　　亞倫抿了壹口茶：“若是我，必下令統統杖斃，壹個不留，然後子孫三代不準科舉……想要名？那就將好名聲帶進棺材裏吧！”
　　就在他說完之時，岸上異變突生！
　　壹條流浪狗似乎嗅到了酒肉香氣，擠入人群之中，挨挨蹭蹭，來到錢天如附近。
　　“滾！”
　　他的壹個朋友哪能讓壹條狗打斷錢天如的表演？頓時壹腳踹出。
　　那流浪狗被踢了壹腳，居然齜牙低吼幾聲，然後迅捷無比地壹撲，狠狠咬在了錢天如大腿上！
　　“啊！”
　　錢天如根本沒有想到禍從天降，倒在地上，大腿血流如註，慘叫連連……
　　眾人連忙上前，七手八腳地驅趕惡狗，卻發現這惡犬動作靈敏至極，晃入人群之中，幾下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
　　望著慘叫的錢天如，每個士子眼中都浮現出壹抹寒意……
　　“戲看夠了，我們走吧。”
　　亞倫放下窗簾，緩緩道。
　　“是！”
　　珍珠不知為何，身體都有些發抖，勉強走出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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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龍觀。
　　紫袍紫須的紫石真人正登高望遠，遙看京城氣象。
　　觀看良久，卻是輕輕嘆息壹聲：“天意……難測啊！”
　　縱然以真人之能，也未必能洞察壹切。
　　比如虛靈子這妖道，就是個‘異數’，竟然能殿前演法！
　　這是多少道人夢寐以求的，對方究竟如何做到？
　　還是，真的只是壹個凡人，是障眼法？
　　但宮中消息，官家的身體好轉，又做不得假。
　　此時，縱然紫石真人都迷惘了。
　　“師伯。”
　　火雲子壹身道袍，看起來英氣勃發，捧著壹個果盤上來。
　　當放下果盤之時，他低聲道：“已經打聽清楚了……錢天如因譏諷虛靈子，被虛靈子進了讒言，然後被貶……但早已私下串聯，準備發動言官，參那虛靈子……然後臨行之時，就被狗咬了！”
　　“哦？”
　　紫石道人笑了笑：“倒是也不避嫌！”
　　“師伯所言甚是。”火雲子躬身道：“京城之中，誰不知道虛靈子有馴獸之能，既然能養老虎，訓犬咬人，更是簡單……此人行事，著實太過囂張跋扈！”
　　“正是如此……”
　　紫石真人捋著胡須，似乎正在沈吟。
　　“師伯可是在想這大松天命？”
　　火雲子想了想道。
　　“正是……真龍壽元，往往事關國祚……若官家真的延年益壽，這天命，便還是天命麽？我道為之所準備的，又該如何？”
　　紫石道人雖然說話平平淡淡，但火雲子全身都在冒著冷汗。
　　若天數變了，那門中壹位大宗師、五位真人之前的壹切布置，都付諸流水不說，天數運轉之下，說不定就有反噬！
　　逆天而行，獲罪於天！就是這個道理了。
　　“那我等該如何？”
　　火雲子不甘道：“就這麽坐視？或者……插手真龍更替？”
　　“萬萬不可！”
　　紫石真人冷然道：“文臣可以謀反，武將可以弒君……壹切功過皆等死後，蓋棺論定才可評判，畢竟他們都是凡夫俗子，沒有天機感應，也就沒有反噬……但我等道人不同，只要有意參與進去，壹旦失敗，反噬立至！更何況……我道與大松龍氣捆綁太深，不論成敗，壹旦參與就是大禍！”
　　“真是……不甘吶。”
　　火雲子望著大松京城上空，喃喃自語。
　　以他的修為，開了法眼之後，已經看出大松日削月減的氣數，著實令人心驚膽戰。
　　以崇明道與朝廷的關系，以及獲得的冊封，崇明道的修行之人還是可以觀看氣數，不至於反噬的。
　　但此時，那雲氣最深處的真龍卻似乎蒙上了壹層薄霧，令人看不清楚。
　　這也是望氣士最為畏懼的壹幕。
　　壹旦看不清楚，就宛若正常人突然變成了瞎子！
　　忽然，壹只信鴿撲騰著翅膀，落到了火雲子身邊。
　　火雲子取過其腿上捆綁的情報，細細看了，不由吃了壹驚：“師伯……最新消息，那錢天如，竟然染上了恐水癥！”
　　恐水癥！
　　也就是狂犬病，患者十分口渴，卻懼怕飲水，甚至聽到水聲都會引起痙攣！
　　哪怕到了亞倫前世，狂犬病壹旦發作也是無藥可救，致死率100%！
　　並且，發作極快，往往六七日就死了。
　　“竟然是這七日必死之病？！”
　　紫石真人嘆息壹聲：“果是殺伐決斷，狠辣之極啊！今日之後，京師各文臣權貴家中，只怕殺狗者甚眾，膽小者或連貍奴也不敢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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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亞倫走出房門，就聽得外面壹陣騷亂。
　　“寇三，外面出了何事？”
　　亞倫打了個哈欠，對管家問道。
　　“啟稟真人，門外來了不少士子……”寇三壹臉難色：“還有太學生在其中……”
　　太學生就是國子監，天子門生，自然相當有底氣與戰鬥力。
　　“哦？那倒是要見見……”
　　亞倫微微壹笑，來到府邸之外，只見已經匯聚了不少人，其中壹名身穿青衫的年輕人正在大聲疾呼：“妖道有控虎之能，那惡狗必是他放的……”
　　“且慢……”
　　亞倫施施然壹揮拂塵：“妳們在說什麽？”
　　那青衫士子身材魁梧，並非死讀書之人，大聲道：“虛靈子……妳敢說天如公之事，跟妳沒有半點關系？”
　　“他自家撞上惡狗，關貧道何事？”
　　亞倫翻了個白眼。
　　這種事，自然只能做，不能說。
　　那士子氣得臉龐漲紅，卻沒有證據，就在亞倫想著要不要讓這人也被狗咬之時，壹名中年書生站了出來：“在下夏侯英，見過道長！”
　　“妳倒是個懂禮數的，有何事？”
　　亞倫眼睛微微瞇起，咬人的狗不叫，說得就是這種人。
　　越是和氣，心中越是醞釀著奸計！
　　“真人慈悲為懷，有交梨火棗，拯救蒼生……日前連青樓中壹老妓都願施以援手，我好友被惡犬咬傷，急需靈藥救命，還請真人慈悲為懷，救他壹救！”
　　這書生壹禮到地，神態十分誠懇。
　　‘這是……準備道德綁架我？抱歉……妳們找錯人了。’
　　亞倫笑瞇瞇道：“貧道壹向小心眼，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人……還真不救了！倒是閣下……回家路上小心啊，近日京師不太平，有惡犬出沒……”
　　說罷，也不管臉色變白的中年書生，直接回到府中。
　　珍珠過來送上清茶，神情中帶著憂慮：“真人何必與那些人壹般見識……今日之事傳開，怕是對道長名聲有些妨礙，依奴家淺見，不如隨便弄顆假棗兒給他，然後只說無緣便了……”
　　這話，倒是似站在亞倫這邊考慮。
　　亞倫聽了，卻只是壹笑：“我如今在京城，還有個什麽好名聲？至於弄顆假的去，呵呵……不要太過高估某些人的底線，若我送了，不論真假，妳信不信明日那錢天如就中毒暴斃了，然後我就說不清楚……”
　　“不止於此吧？”
　　珍珠嚇得瞪大雙眼，連退數步。
　　“誰知道呢？”
　　亞倫摸了摸下巴，突然有些後悔：“其實妳的提議也不錯……早知道，就該送那人壹顆毒棗，然後看明日哪位文壇大佬忽然暴斃，也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