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車前子

　　男人聽了連連點頭，沖著老道士壹頓千恩萬謝，說道：“多虧老神仙您了，要不我家裏這倒黴娘們兒還不知道會被禍害成什麽樣子。您說這麽天大的恩，我得怎麽謝謝……”
　　“還能怎麽謝？給錢啊，人民的幣……”老道士搓了搓手指頭，隨後繼續說道：“這香火錢也不是我要，回觀裏是要敬神的。看妳家裏不富裕也不多要，那啥——妳給準備十萬意思意思就行。”
　　原本男人臉上還帶著笑模樣，聽到老道士開口要十萬的香火錢之後，嘴立馬就裂了起來。隨後他抱著肩膀蹲在了地上，哭喪著臉說道：“老神仙，妳看把我賣了值不值十萬？要不妳把黃仙叫回來，讓它上了我的身……”
　　“事兒給妳平了，現在哭窮裝死了？這樣的事情道爺我見的多了，少來這壹套！”老道士見到男人不打算給錢，原本打算發作的。可是又看到這壹戶人家實在是沒啥油水，當下在心裏盤算了壹番之後，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那妳自己說，最多能給多少？”
　　男人愁眉苦臉地說道：“家裏原本還有點錢，這些日子都給這個敗家娘們兒請神看病了。家裏還拉著兩萬多的饑荒，要不我找親戚湊湊，妳先拿個三百？”
　　“我要十萬妳給三百？就地還錢也沒有這麽還的，壹口價八萬八……”
　　“家裏窮啊，我還拿著村裏的低保。最多能給三百五……”
　　“別給臉不要臉啊，最後講壹次價了，六萬六……”
　　“我也豁出去了，不過了！最多三百八……”
　　“五萬！”
　　“三百八十五……”
　　經過壹番不對稱的討價還價之後，最終男人湊了五百塊錢。男人平時借慣了也不怎麽還，沒幾個人趕借給他錢。就這點錢也是湊了半天，五百塊錢湊出來壹小口袋毛票。最大的才是個二十塊錢，壹塊五毛的壹大堆……
　　這讓以為能撈壹筆的老道士十分不滿，數好了錢數之後，他罵罵咧咧的帶著小孩子走出了這戶人家：“妳們家沒好，等著遭報應吧。這次是被黃仙迷了，下次是狐仙，再下次是刺猬。過兩年生的孩子像豆杵子……”
　　原本男人還想著送送，聽他罵得難聽也拉不下臉相送。任由這壹對師徒倆推著自行車走出了自己家大門。
　　老道士氣哼哼的偏腿上車，隨後壹把將小孩子拽了上車。正準備騎車回家的時候，發現大門外面竟然停著壹輛奔馳轎車。農村路上沒有路燈，黑乎乎的也看不清車上有沒有人。
　　想著自己帶著小徒弟連打帶騙的只得了五百塊錢，還要連夜騎車回家，憑什麽人家舒舒服服的坐在豪車，自己還要累死累活的……當下，老道士越想越氣，將肚子裏這點邪火都撒在奔馳車上了，壹口濃痰啐在了車燈上，隨後沖著奔馳罵道：“老天爺瞎了眼吶！什麽王八蛋都能坐這麽好的車。這錢壹看就知道不是好來的，妳媳婦在外面靠人，妳蒙頭掙得王八錢……”
　　黑燈瞎火的，老道士老眼昏花以為車上沒人，罵完還不算完，沖著車頭的位置就是壹腳。這壹下直接將車頭踹出來壹個癟，就在他準備再來壹腳的時候，車燈突然亮了起來，隨後車門打開，從駕駛位上走下來壹個兩米多高的男人來。
　　這男人壹身黑西裝，走到了車頭看了壹眼車燈上的痰漬，和車頭的凹陷之後，壹把抓住了正要騎車離開的老道士，說道：“那口吐沫我不跟妳計較，剛才這壹腳得說道說道吧？”
　　老道士沒想到車上還有人，見到自行車被男人抓住，他急忙回頭沖著小孩子說道：“死孩崽子！我不是讓妳老老實實坐著嗎？胡亂伸什麽腿，看看踹著人家車了吧。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
　　訓完了孩子，老道士又換了壹副笑臉，沖著高大男人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了，別跟孩子壹般見識嘛，這孩子不小心碰到的，又不是成心踹的。妳們都是有錢人，家大業大的也不在乎這點錢。”
　　見到自己無緣無故的被老道士訓斥，小孩子臉上都是憤怒的神情，瞪著老頭子呼呼的喘著粗氣。只不過他從小被老道士養大，雖然心裏憋屈卻又無可奈何。
　　高大男人完全不吃老道士這壹套，他指著車頭的凹陷說道：“別說那些沒用的，今天不把修車錢給了，妳們爺倆那也別想去。我也不訛妳，壹千……”
　　“什麽就壹千？妳欺負我這個老頭子沒見過世面嗎？”聽到男人讓自己賠壹千塊錢，老道士的臉上瞬間變得漲紅。隨後從口袋裏面掏出來壹把毛票來，塞進了男人的懷裏，繼續說道：“就這麽多……”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後面的車門打開，剛才趴窗戶看熱鬧的中年胖子從車裏走了下來。笑瞇瞇的沖著高大男人說道：“破軍妳這是幹什麽？不就是壹個癟嗎？誰踹的不是踹？看看妳把人家嚇的……”
　　說話的時候，胖子走到了老道士的身邊。嘿嘿笑了壹聲之後，便將目光轉移到了車後座的孩子身上。仔細端詳了壹眼坐在車座後面的小男孩之後，他從懷裏摸出來壹包中華香煙。取出來壹根遞給了老道士，隨後再次說道：“剛才我在窗戶外面都看到了，老師父妳好本事啊。教出來的徒弟三兩下就把黃仙趕走了，這比壹般跳神的可厲害多了。”
　　看到這個胖子好說話，似乎沒有讓自己賠錢的意思。老道士這才松了口氣，他笑嘻嘻的接過了香煙別在耳朵上，這才說道：“都是雕蟲小技，那是道爺我有好生之德，沒有親自動手。要不然的話壹張符紙請下來太上老君……”
　　看著老道士說的唾沫星子亂濺，胖子笑著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那是那是，看得出來老師父妳就不是凡人。不知道貴師徒怎麽稱呼？要是以後我也遇到個鬼啊神的，去哪能找到妳們師徒幫忙？”
　　聽到可能會有新買賣，老道士立馬收斂了笑容，擠出來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說道：“妳好眼力，既然都看出來，那我也不瞞著妳了。老道士我法名孔大龍，是前明崇禎皇帝的三太子，剛剛出生的時候正趕上闖賊李自成攻打北上京。當時我父皇崇禎爺壹劍斬斷了我姐姐的胳膊，還想要刺死我然後全家壹起殉國。幸好當時我師父黎山老母降世臨凡，施展神通救下了我。帶到了終南山學藝……”
　　胖子笑瞇瞇的耐著心思聽老道士胡說八道，正聽到老道士說他在終南山巧遇白素貞前來盜取靈芝仙草的時候，壹陣電話鈴聲響了起來，胖子掏出手機聽了壹下之後，對著電話說道：“他去雲南幹什麽？苗疆的死人潭……行了，我親自去壹趟吧……”
　　三言兩語掛了電話之後，胖子轉頭對著老道士說道：“真是不巧啊，家裏出了點事。我得趕緊回去壹趟……這是我的名片，日後不管有什麽事情，直接打這個電話找我。對了，妳這高徒怎麽稱呼？”
　　老道士接過名片，借著奔馳的車燈光亮，看到上面印著——民俗事務調查研究局，局長高亮的名字。他心裏壹邊盤算著這個民俗事務調查研究局是個什麽單位，壹邊應付著說道：“我這徒弟法名車前子……看不出來老板妳還是個局長，那啥，正好有點小事，貧道我打算重塑三清金身，老板能不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高胖子已經從懷裏摸出來支票本。寫上了數字之後，撕下來這張支票遞給了老道士，隨後笑著說道：“記得啊，不管什麽事情，打這個電話……”
　　看著已經絕塵而去的奔馳車，老道士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壹切是真的。借著車尾燈他數了數支票後面幾個零：“個十百千萬、十萬……要不娶個老婆還俗……大兒子，記得明天早上去村子外面囤雞……”
　　已經出離老道士視線的奔馳車上，開車的大個子看了壹眼後視鏡裏的胖子，笑著說道：“這老道士也是沒遛兒，給徒弟起名字叫車前子。他不知道車前子是中藥名啊，利尿的……”
　　“車前子……”胖子微微笑了壹下，隨後將目光轉到了車窗外面。看著黑漆漆的夜色，嘴裏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可是個寶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