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遲遲沒能回好，王京京……

　　信遲遲沒能回好, 王京京揉了壹張又壹張紙團，抓耳撓腮的，總想著怎麽寫魏清越會喜歡, 那種類似考試作文怎麽討閱卷老師喜歡, 拿高考的心態，把攥著她。

　　壹直拖到元旦匯演。

　　校級的放在上午，有陽光, 風很大。主席臺是前壹天晚上就搭好的, 試音響時，學校裏震耳欲聾, 路過的學生會張望幾眼。

　　“真他媽冷啊, 節目單還有光腿跳街舞的。”林海洋手裏抱著個卡通暖水袋，把小道消息提前告訴大家, 他是班裏最活躍的家夥，王京京在那翻白眼，說，“妳就等著看人家光大腿, 真猥瑣。”


　　“人不猥瑣枉少年。”林海洋總是“出口成章”，惹得男生也笑，江渡聽他們滿嘴胡扯, 氣氛熱烈，擡頭看了看教室掛起的氣球, 五顏六色，喜氣的很，看了幾眼，她又軟綿綿地趴在了課桌上。

　　忽然，林海洋的聲音變得曖昧起來, 他對王京京擠眉弄眼：“還有魏清越哦……”這個“哦”拉的山路十八彎，陰陽怪氣，王京京起身就打他，林海洋壹邊躲，壹邊說，“我勸妳趕緊準備壹束花，到時魏清越表演節目時，妳上去得了。”

　　聽到這裏，江渡的心又開始像海浪壹樣，輕輕地湧到沙灘上，退回，再湧上來。

　　魏清越不是愛拋頭露面的人，這種場合，他壹般會選擇在宿舍睡覺，初中幾年就是這麽過來的。這次是被張曉薔逼迫，老同學，總要給幾分面子，至於張曉薔，這種場合是她的拿手好戲，主持，裝作大人的樣子，她總是拿捏的惟妙惟肖。

　　這次，張曉薔放棄主持，要跟他壹起唱《加州夢》，張曉薔喜歡雲裏霧裏的王家衛。2006年的時候，很多同齡人沈迷於暗黑風格的□□空間，發火星文，抄厚厚幾本歌詞，職高技校的學生則愛留看起來像被鞭炮炸了壹樣的發型……梅中身為本市最好的重點高中，學子們力求呈現出壹種獨特的風貌來，絕對不願意搞那些看起來很降智的事，那時候，互聯網還沒那麽發達，社交局限於貼吧、□□，怎麽想出壹句小眾而有文化的簽名，是最重要的。

　　王家衛在那個時候，還是很安全的選擇。張曉薔問魏清越有沒有看過王家衛的電影，聽沒聽過加州夢，知不知道意識流……魏清越對這些毫無興趣，他甚至笑了下，笑的張曉薔莫名其妙，還有點心虛。

　　“怎麽了？”

　　“沒怎麽，有事妳直說，扯王家衛幹什麽？”

　　張曉薔有點不好意思，說：“想跟妳壹起唱歌啊，再怎麽說，我們壹起唱歌，也算強強聯手吧？”

　　魏清越看看她，說：“妳太爭強好勝了，唱個歌，還要強強聯手。”

　　張曉薔不會生他的氣，因為，她知道魏清越說話就是這個樣子，就這樣，魏清越到底還是同意了。

　　匯演開場前，明德樓前的空地前用粉筆做了標示，高壹高二每個班的地盤，清清楚楚。小許老師到教室裏說了幾句註意事項，大家就各自搬起凳子，成洶湧人潮，走出了教學樓。

　　只剩江渡。

　　她感冒了，聖誕節壹過就感冒了，前兩天特別難受。直到此刻，人還是頭重腳輕，渾身沒勁，王京京對她關鍵時刻掉鏈子感到特別惋惜，說：“節目單有很多勁爆的節目哎，妳不能看了。”

　　江渡虛弱地笑笑，又打開保溫杯，往嘴裏灌熱水，多喝熱水，包治百病，她都快要喝吐了。

　　人昏昏沈沈的，壹點不想動。

　　整個教學樓人去樓空，突然靜謐，江渡前壹秒還處在人聲鼎沸中，這壹刻，忽然就天地茫茫，四大皆空的感覺了。她好不容易有好轉跡象，不能再去廣場吹冷風，回頭，吹的病情加重，壹個元旦假估計要在掛水中渡過了。

　　等人走完，她戴好絨線帽圍巾，全副武裝地到連廊那邊探看，離的有點遠，只能看到挨擠的人頭，幕牌後面，是色彩繽紛的演員們，有女生穿的很少，光著腿，罩著羽絨服，時不時搡同伴壹把，笑的恣肆。

　　主持人的開場白，永遠似曾相識，笑容很官方。

　　第壹首歌前奏壹響，江渡嘴角便彎了彎，在心裏說：是筆筆。

　　是筆筆的《筆記》，壹唱出來，可以全體合唱的那種。2005年，她們還在讀初中，有壹檔選秀節目叫《超級女聲》，萬人空巷，只有小學時代看《還珠格格》可比擬，大家都瘋了壹樣用手機短信投票。小許老師也說過，他花了100塊給張靚穎投票，真是大手筆。

　　那時，她們寢室貼滿了李宇春的海報，大家第壹次知道，原來女生可以這麽酷，這麽帥氣。當然，也會為支持的人爭執不下，同寢室有女生喜歡周筆暢，王京京就壹口氣買了八個封皮是李宇春的日記本，另壹個，則每天為黃雅莉搖旗吶喊，回到家拜托七大姑八大姨投票。

　　“回憶的畫面，記錄的語言……”江渡小聲的張嘴就來，這是她們這代人的獨家記憶，關於超女，關於有些傷感的《筆記》。

　　果然，底下跟著大聲唱出來，江渡在後臺尋找魏清越的身影，看不到他。她知道，他跟張曉薔的節目很靠前，筆筆的歌後，是段街舞，第三個節目就是他們的了。

　　連廊有玻璃，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陽光照過來，尤為溫暖，江渡眼睛不眨地等魏清越出場，壹顆心，在半空中浮蕩。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上臺的只有張曉薔，她的打扮令人耳目壹新，黑色夾克，牛仔褲，短靴，又蹦又跳地唱起壹首黃立行的《音浪》，底下壹片沸騰。

　　不是《加州夢》，臨時改節目了。

　　江渡呆立著，她失去了壹次可以正大光明把目光投向魏清越的機會。她非常失落，但又無人可怪，魏清越要不要表演節目，本來就是他的事，他來與不來，都是他的自由。

　　但怎麽能不守信用，說取消就取消了呢？她不知道，在那片冷風中，有多少雙炙熱的眼會冷卻，又有多少熾烈的心會凝滯，她不過和許許多多的少女壹樣，想在這樣的時刻，看壹看與眾不同的壹個人，塞滿青春的眼。


　　江渡轉身，壹個人慢慢走回教室，鼻塞沈沈地翻開壹頁資料，外面的壹切熱鬧都跟她無關了。

　　壹上午兩個半小時，散場時，她聽到校園裏再度騷動起來。班級像遷徙的候鳥，往回走，教室裏很快又亂糟糟的壹片，大家在七嘴八舌說著“凍死了”，不斷搓手拍臉，王京京把板凳壹摔，動靜特別大，長長嘆氣：“唉，早知道不去了，魏清越今天請假！”

　　對於女生而言，魏清越就是最大的噱頭，他不來，匯演賣相頓減。江渡心裏沈了沈，他為什麽請假？也是生病了？或者……他又被他爸爸打了？掛彩沒法來？他爸爸為什麽總是打他，女生想到這裏，呼吸生疼。

　　晚上是自己班節目，大家上躥下跳，瘋的厲害。江渡昏頭昏腦地溜出來，透過窗戶看壹班也在鬧，音響很吵，她攥緊手套，假裝是在瞧壹班班級晚會在做什麽，壹雙眼，急切而迅速地在人影中尋找她希望看到的那個。

　　魏清越的座位是空的，他坐最後面，桌上和其他同學壹樣，擺著高高的書本資料。討厭的是，壹班窗戶上貼了很多紅紅的窗花，視線也跟著鏤空。

　　真的是請假了……江渡那顆心慢慢松開。

　　“找人？”背後的聲音，宛如炸雷，明明是很尋常的壹聲詢問，江渡猛然回頭，先看到的，是男生脖間柔軟的紅圍巾，魏清越帶著點笑意，她卻連呼吸都忘記了頻率。

　　呼吸是本能，此刻本能地錯亂著。

　　“沒，我……我隨便看看。”江渡倉皇應答，說完，快步從男生身邊走過，等到走出那麽壹小段距離，本克制的情緒才從嘴角浮現，她情不自禁笑了，為在假期前可以看到魏清越。

　　見他這壹面，足以抵擋這個冬天所有的寒冷，她可以高高興興迎接2007年的第壹天了。

　　只是，那封信……江渡想到這，情緒再次陷入汪洋大海。

　　元旦如期而至，同學們在□□群裏活躍，說著“新年快樂”。這往往很搞笑，元旦說壹次，大家過公歷新年。等到除夕夜守歲，熬的兩眼發黑，零點壹過，群裏又是炸煙花似的“新年快樂”。

　　擁有手機的人不多，學校也不準帶，因此，周末和假期是大家瘋狂上線的時候。

　　王京京對著電腦，懷著像她奶奶上香壹樣的心情，鄭重的，手抖的，把魏清越給的號加上，對方遲遲沒反應。她半天幹什麽都心不在焉的，只在□□上跟江渡有壹搭沒壹搭的：

　　高二唱的《筆記》還沒我唱的好。

　　妳物理卷子寫完了嗎？

　　好無聊，想吃炸雞。

　　王京京的□□名相當羞恥，只是此時年少，渾然不覺。叫做“孤獨的心在流浪”，江渡在這邊壹直不停地接收著“孤獨的心在流浪”發來的信息。

　　每壹句，她都認真回應，可王京京思維跳躍，只在乎自己說，江渡說了什麽壓根不重要。

　　忽然，她來了句：

　　我加魏清越了，可他沒動靜，不會是耍我吧？寫信那麽費勁，我打算跟他在□□聊。

　　江渡壹楞，沈默了片刻。

　　爾後，她才謹慎而又不留痕跡地問：妳不打算回信了？

　　不回了。

　　王京京說完這句後，沒了蹤影。因為，魏清越突然有了動靜。男生是在洗完澡後，發現有好友通知。不出意料，是王京京。

　　壹邊吹頭發，壹邊隨意回應了兩句，那頭的王京京已經在床上跳了起來。

　　魏清越看著她的網名，還有誇張的頭像，笑了下。隨後，有條不紊地查看女生過往的說說，他的目光，很快停留在給王京京點贊的壹個昵稱上：

　　捉刀客。

　　男生耐人尋味地看著這個名字，在心裏默念了壹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