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江渡徹底楞住，她什麽都……

　　江渡徹底楞住，她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剛剛魏清越攬了下她的肩膀，他的語氣熟稔，好像她是他的女朋友。

　　就是那種校園情侶，偷偷談戀愛，但又總會被人發現的少男少女。

　　江渡僵硬地看著他，不知所措。

　　那個男人對魏清越打斷他的好事顯然不快，惡狠狠瞪了男生壹眼，樓梯那，重新發出吱呀響聲，是老板下來了。

　　男人見狀，匆匆離開，魏清越立刻轉身走到老板跟前說了些什麽，留江渡壹人依舊大夢不醒似的傻站在那兒，她耳朵燙的難受。


　　等魏清越的目光再度投過來，江渡連忙避開了，手壹伸，裝作在那裏找書。

　　老板把她要的書，給了她。

　　魏清越是來買打口碟的，他付了錢，轉身看了眼在自己身後排隊的江渡：“回學校嗎？我有些話想跟妳說。”

　　男生非常坦蕩，可老板的目光卻大有深意地往江渡身上掃了掃，江渡擔心對方誤會她跟人早戀，壹臉窘迫，慢半拍似的，沒說話，只點了個頭。

　　兩人壹前壹後出來，冷風冷雨，瞬間撲打到臉上，天色向晚，遠處天際線仿佛堆疊了層層墨苔，路燈已經亮了起來。

　　“那個變態都那樣了，妳為什麽還盯著他看？”魏清越微微轉著傘柄，壹臉不解，他真的沒辦法理解女生的腦回路。

　　江渡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她無辜地抿了下唇，搖搖頭：“我不知道怎麽回事。”

　　魏清越言簡意賅告訴她：“這叫露陰癖，以後離這種猥瑣變態的人遠點兒，發現苗頭不對，別跟他起沖突，趕緊跑。”

　　哪三個字江渡都沒搞清楚，魏清越看她那個表情，壹字壹字說：“暴露的露，陰險的陰，癖好的癖，妳不是語文成績挺好？不難理解吧。”

　　壹時間，了悟、難堪、後怕、惡寒……很多種情緒齊齊在胸□□開，江渡不由自主攥緊了傘柄，另只手，牢牢把書捂在前胸，不可思議地看向魏清越。

　　“可是，我並沒有看的很清楚。”她腦子短路，不知怎的說了這麽壹句。

　　魏清越先是詫異壹挑眉，隨後，忽然就不怎麽厚道地笑了：“妳還想看清楚？想什麽呢。”

　　空氣新涼，女生的臉本來是冰白冰白的，此刻意識到失言，成了蝦紅，轟轟焚城。

　　她緊抿著嘴，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這個書店經常有成年人來，魚龍混雜，妳以後來，最好和同學壹起。”魏清越提醒她，又看看天色，“回去吧，快該上晚自習了。”

　　“謝謝妳。”江渡終於想起應該道謝，魏清越回頭，傘檐雨珠滴落，男生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聽到他清爽音色，“不客氣，暑假妳不也當了回女俠？”

　　聲音裏帶點調侃的笑意，傳到耳中，就成了個微笑，她忽然發現，魏清越的頭發似乎長了很多，他並沒有剪發的意圖，人像壹幅疏狂的亂草。

　　地上有小水窪，折射著昏昏的燈光，江渡壹腳踩進去，濺到魏清越褲腿上，兩人皆渾然不知。

　　學校門口長街賣小吃的攤位還在，熱氣騰騰，霧茫茫的壹片，魏清越轉身，對壹直在身後踩他影子的江渡說道：

　　“請妳喝杯粥？我看妳哆哆嗦嗦的。”

　　江渡壹下又窘的不行，我哪裏哆哆嗦嗦的了？

　　壹杯熱粥很快遞到手裏，暖暖的，從手心走到心底。天氣乍冷，魏清越只穿著件薄長袖，他不怕冷似的。

　　“暑假的時候，那群人……”江渡舌頭發僵，想沒話找點話題。

　　魏清越聞言看過來，無所謂說：“那件事啊，妳不是也做了筆錄？職高的混蛋管我要錢，老子的錢是那麽好坑的？”

　　他說這話時，戾氣很重。

　　江渡被他這副口吻弄得心狠狠壹跳，默然不語，腦子裏卻是男人壹腳踹得他踉蹌。

　　“那個人為什麽打妳？”她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問。

　　魏清越立刻化身薄薄的壹枚刀片，眼神冷淡：“妳是說魏振東？”兩人倒默契，他知道她問的誰。

　　啊？聽起來像是壹家人，可他這麽直呼其名，江渡看他壹眼。

　　“妳既然都看到了，告訴妳也沒什麽，那是我爸，至於我被人勒索為什麽他還要打我，說實話，我不知道。他打我不需要理由的，”魏清越說到這，臉上是嘲弄的神色，是對魏振東，更是對自己，“想不到吧，有人常年考第壹還要挨家長揍。”

　　江渡完全沈默了，她靜靜望著他。

　　雨打在傘布上，清脆作響，整個世界在水幕中浮浮蕩蕩，有種隨波逐流的感覺。

　　“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江渡覺得說什麽安慰的話，都很蒼白，她只好做出這樣的承諾。

　　魏清越笑笑，不置可否，反而說：“打聽別人的私事，其實很不禮貌。”

　　江渡果然是個尷尬表情。

　　“是湊巧被妳看見了，妳又問，我才說的，不過我不喜歡跟別人說我的事，沒意思。”

　　江渡覺得喉嚨裏堵了點什麽東西，她莫名想哭，低低開口：“對不起。”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無形之中把魏清越得罪了。

　　風不小，吹動著女生的額發，她看起來手足何其無措。

　　魏清越還是淡淡地笑，說：“妳先走吧，我過會兒再進。”江渡猶猶豫豫地看了看他，不遠處，是壹排店面的霓虹招牌，紅的，綠的，紫的，燈光明明滅滅，襯的男生壹線身影顯得孤絕。

　　“妳是不是……很生我的氣？”江渡虛弱地問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壹時沒怎麽過腦子問了。”

　　“嗯？”魏清越揚了揚眉，像是覺得好笑，“沒有，我們也算認識壹段時間了，我有說生妳的氣？”

　　江渡垂了目光，盯著地上散落的光，也“嗯”了聲。

　　“放心，我沒那麽小氣，”魏清越的聲音裏又有了笑意，他的脾氣不可捉摸，說差很差，說好也很好，此時此刻逗了逗江渡，笑眼下是幽幽深深的流光，“妳別跟受氣包壹樣，我只是煙癮犯了，得找個地兒，看，妳不是還知道我這個秘密嗎？”


　　男生擡手，順著額頭往後捋了把頭發，這麽壹霎，有著說不出的意氣勃勃。

　　江渡心裏撲通撲通的，吃了百香果的感覺，又香又甜。

　　她極力克制著想要翹起的唇角，點了點頭，想說句“那我先走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撐傘離開。

　　回到教室，心依舊雜雜跳亂壹片，好大壹會兒不能安靜下來。王京京又在偷吃零食，還分給後面男生，她問江渡要不要吃，江渡卻數次看著她欲言又止。

　　“怎麽了？”王京京往嘴裏丟薯片。

　　“妳還要給那個誰，寫信嗎？”江渡為自己的小心機感到羞恥，她裝的很平靜。

　　王京京立刻會意，想起什麽似的，往抽屜裏翻了半天，犯病壹樣，忽然又來了精神：“妳不說我都忘了，寫！把這沓信紙寫完，妳上回跟我說，那個什麽來著，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對，就這個，就沖這個信紙錢我也不能浪費了！”

　　“這麽厚啊！”江渡紅著臉裝作抱怨，“也行吧，我當練筆了。”

　　雨聲不停，學校籠罩在壹片秋意之下，風聲也跟著蕭蕭。

　　她知道有些東西寫出來就好了，寫出來，她就可以心無旁騖地繼續學習，仿佛，魏清越看不看的到都可以不去計較。

　　“見信好。

　　在公示欄看到了妳的名字，第壹名，恭喜妳。可能這樣的榮譽對妳來說，是家常便飯，但對於我們來說，是發自肺腑的羨慕，我相信，妳壹定前途似錦，有著最光明的未來。

　　上面寫的好像很官方的語氣，抱歉抱歉。

　　今天下雨了，有點涼，我覺得應該多穿點衣服，才不容易生病。我本來不太喜歡這種秋雨肅殺的時令，但今天莫名高興，覺得雨很可愛。不知道妳有沒有發現，雨聲落在學校車棚上，聲音會更響，我是指和落在地上作對比（回教室的路上，路過車棚那邊，突然發現的）。

　　上封信，不知道妳有沒有看到，沒看到也沒關系，最重要的是，我把我想跟妳說的，都記錄了下來。雖然不是名家手筆，但能夠記下來的那壹刻，對當事人來說，就是永恒了。

　　我今天有些感慨，想說給妳聽聽。

　　好像高中生涯並沒有太重要的事情，除了學習，在老師看來，或者家長看來，我們的情緒像是無病呻吟，少年說愁。我想，其實不是這樣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辛苦，不為外人所知，就像我從不覺得壹個人如果因為巨大的痛苦去自殺僅僅是因為懦弱。有時候，大人，甚至是同齡人低估了壹個人情緒的復雜，而令人倍覺孤獨，我寫這些，絕不代表我是壹個悲觀的人，其實我是想說，無論壹個人目前在承受著什麽，只要他還擁有健康的身體，敏銳的思維，就應該再清點清點他手裏目前擁有的東西，而不至於那麽難過，從而樹立生活的信心。

　　抱歉，我覺得自己講的又很師長味，希望妳不要覺得我是個老學究才好。

　　那我說點別的吧，我現在給妳寫的每個字，對我來說，都很重要，排在學習之後第二重要的那種程度。只要能寫出來，我就很高興很高興了，希望妳壹切都好，是我今天的心願。這句話，不會失效，不會像藥片不會像食品，有期限，它是無限的。

　　雨還沒停，我雖然不喜歡秋雨，但很喜歡枕著雨聲入睡，這場雨要是下壹夜就好了。對了，請問，妳能看到窗外圖書館附近的那棵樹嗎？我這邊窗戶可以看到，影影綽綽，每次晚自習從那邊過，明知道是樹，可我總是會以為是個人，嚇壹跳，我真是太傻了。

　　說到這個，我想起有壹次在家也是，半夜去衛生間，客廳掛著壹件家人的大衣，迷迷糊糊我以為那裏站了個人，可把我嚇壞了，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搞笑。

　　不知不覺，又寫很多廢話，我總是提筆就犯這種毛病，寫東西像泛濫為患的壹條河。

　　這是我寫給妳的第二封信，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