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當面對峙
賭狗室友為借錢被我玩成騷狗 by danm8
2024-1-25 21:49
或許是還對他抱有壹絲幻想,我沒有當場揭穿他,而是準備在寢室和他當面對質。
馬虎很快回復同意:“OK,正好我也有掛科,回去壹起復習補考。”
這時候又不用幫家裏的忙了是吧?我冷笑。
和他敲定了提前返校的事宜後,我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癱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沒過幾分鐘,我又重新拿起了手機,麻木地壹頁頁翻著和馬虎的聊天記錄。
他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在更早的時候,從剛上大學他就已經開始了借錢;不過那時候還並不明顯,以至於我忽略了這點。
事情的起因是當時壹款二次元抽卡塔防手遊《明日方舟》正好爆火,高考後閑來無事的我拉著他入了坑。
我對於抽卡沒什麽太多的欲望,每個月就整個小月卡,有興趣的卡池就給個十連沒興趣就走人,有廚的新幹員就多投幾個十連,沒有就算,後來感覺這遊戲實在是內容太少,幹脆連小月卡也壹起停了轉為白嫖玩家。
但馬虎不是這樣,他的運氣比我好很多,在我的BOX還東缺西漏的時候,他就已經收集齊了所有六星幹員,比起我不十連就不敢指望出五星以上的金光的運氣,他時常裸下卡池單抽六星。但是沒想到這卻反而成為了他的束縛,每次出新卡他都要下卡池抽出當期的新六星。
人不可能永遠歐皇,馬虎自然也不例外,這款對於抽卡資源極度吝嗇的手遊當然不可能壹直讓他抽出新六,新年的限定池他就把積攢的資源消耗壹空又把禮包都買了壹遍才抽出限定六星·年,最後連買回學校的車票的錢都是我出的。
雖然這錢他很快就靠省吃儉用和打零工還給了我,但那之後他的好運氣就不再永遠靈驗,時不時就將大半個月的生活費沖進手遊才撈出當期六星,然後只能省吃儉用靠著我看不下去請客接濟,強行撐到下個月生活費到賬才正常生活。
現在想來,那會不會就是他陷入賭博的開始?我不由得有些後悔,如果當時我沒有拉著他壹起玩明日方舟,壹切會不會不壹樣。
那兩天我過得並不安生,難過、失望和壹些愧疚在心裏盤繞,揮散不去,我強迫自己從這件事裏抽出來,去收拾行李、看復習資料,但卻怎麽也學不進去,最後又點開了戒社的視頻。
跟他說準備緩考倒並不是借口,其實這時候我們已經半年多沒見了——彼時的我在返校前突然成了密接的密接,慘遭隔離後小區裏不斷冒出新的陽性,預定的解封日期向後推了壹次又壹次,於是等到隔離終於結束後學期已經過了壹半,反正去學校也是網課,幹脆申請了緩考就直接沒去學校了。
雖然我們是童年發小,但是高中時由於我爸的工作調動我家搬到了省內的另壹座城市,我還因為不想和他分開所以還以“換環境擔心學習進度受到影響”為借口壹個人在老房子度過了高三的學習生活,吃飯也是在他家蹭的,雖然我媽說要給人家夥食費,但是他爸媽說什麽也不肯收,最後只象征性的給了壹點點。
我也不是什麽富貴之家,家庭條件勉強小康,不過比起馬虎的家境還是好了太多。父母沒覺得要窮養兒,而是要培養正確的消費觀,對我壹向很寬松信任,在我小學的時候就給我辦了張銀行卡,每年上萬的壓歲錢從來都是讓我自己拿著存在銀行卡裏,交給我自由支配,這麽多年來已經是壹筆不小的數目。
高考完的暑假我閑著沒事,這筆錢放著也是放著,父母建議我學習理財知識拿來試手培養投資能力,讀了幾天書之後我逆反心理就上來了,覺得寫書的人真這麽會理財錢生錢幹嘛還要賣書,要是聽了理財書的建議就能賺錢的話就不會有窮人了。幹脆跟著感覺壹半拿來買了沒什麽風險的黃金,壹半買了基金,選了白酒、新能源、半導體幾個模塊,買了之後就沒管了,沒想到長勢喜人,前段日子壹看上面紅彤彤的“+85%”、“+116%”嚇得我趕快全給賣了。
基金這塊的投資兩年下來翻了個倍,對我來說可謂是意外之喜,這壹賣手裏壹下有了十來萬的流動資金。雖然理財應該是個長期的過程,但是看著大盤的水位這麽高,我總感覺疫情這樣封控經濟應該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不應該是這樣欣欣向榮的行情,所以提出來的錢遲遲不敢入倉。
因為當時賺了錢有點小得意,難免得找人吹噓壹下自己的“投資眼光”,當然也拿去給好兄弟炫耀了下,他也知道我手裏基金的這十來萬,於是這錢就統統變成了他的賭資。
回歸正題,兩天時間很快過去,這兩天裏我幾乎泡在戒社的視頻裏,試圖更加了解賭狗這壹群體,同時也聯系了其它的室友,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了馬虎的情況,越問心越涼,越確定馬虎在上個學期裏開始了賭博,甚至還在這期間裏和談了三年的女朋友分手了。
就這麽壹個學期沒看著他他就變成了賭狗,我不知道自己該愧疚還是該生氣,但又覺得馬虎是幹不出來視頻裏那些賭狗裏那些喪盡天良的事情的,他的本性也遠比那些不賭博也不是什麽好人的家夥強得多。
揣著復雜的心情,我乘上了前往學校的火車。
硬座火車上熱熱鬧鬧,激情聊天的叔叔阿姨和玩耍吵鬧的孩童人聲鼎沸,本該是非常令人煩心的,但此刻馬虎的事情卻遠比這讓我心煩。我獨自眺望著窗外不斷更叠的景色發著呆,完全想不到等下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馬虎,要和他說什麽。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人倒黴起來那是喝涼水都塞牙,心裏已經壹團亂麻了,偏偏火車還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停了好久,最後晚點了將近壹個小時,本來就沒什麽胃口的我幹脆飯都沒吃就直接趕回了宿舍。
等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了,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我拖著行李箱走到宿舍門口,我們宿舍在5樓,還沒有電梯,雖然已經是第四次,但我還是很難接受要拖著大箱子爬上來的感覺,差點沒累死我。
終於到了501門口,我歇了壹下,透過窗戶往裏看了壹眼,宿舍裏沒有開燈,不過好在天不算太暗,能基本看清裏面的情況,可以看到馬虎正坐在桌邊,橫拿著手機發出亮光,似乎正在打當期活動危機合約。
我推門回到宿舍,瞥了壹眼他的結算界面,壹個面色不善的藍發女人頭像右下角發著光的白色六角星吸引了我的註意力。
呵,滿潛水陳……
雖然說著家裏困難得不得了壹次又壹次地問我借錢,但是倒是有余裕氪金把遊戲限定角色抽到滿破。
馬虎當然也註意到了我,正好打完的他把遊戲關掉,沖我打了個招呼:“回來啦?”
“嗯。”我隨便應了壹聲,把行李放下坐在床上,眼神無意中瞟到他的腳下。
紅白的經典芝加哥配色,壹個彎鉤,壹個“空中飛人”的標誌,今年最火的壹款喬丹親兒子Trophy Room聯名的AJ1,沒有上萬是拿不下來的。
呵,穿得比我好多了嘛,我開口:
“兄弟,鞋不錯。”
他楞了壹下,下意識低頭看了壹眼,然後訕笑道:“假的,假的。”
心虛的他本能地岔開了話題:“妳最近怎麽樣?”
“嗯,挺好的,反正就是復習嘛,畢竟得緩考。”
這次見面氣氛尷尬得似乎要比我們兩剛認識時還要生分,因為太過諷刺,我所能表現出的表情只有冷笑。
他似乎並沒能看出來我的皮笑肉不笑,只是故作自然地過來幫著我整理床鋪,壹邊開始沒話找話,從關心完我的近期生活後又轉到對手遊新活動的難度和打法吐槽。
好呢,還在把我當傻子。
我有壹搭沒壹搭地應付著他的問題,手上則開始收拾半年多沒管過而發黴的床單和被套準備拿去丟掉。
等到終於換好了新的床上三件套,發黴了的舊床單也已經打包裝好,只等著下樓扔掉之際,馬虎也終於憋不住心裏的話,將他真正的目的脫口而出:“那個,所以,錢的事情……”
來了,忍了這幾分鐘可真是難為他了。
我這樣想著,回了壹句:“不好意思啊,二姨那邊最近在老家探親所以還不知道這事沒給我打錢,現在手頭只有五千多點。”
錢不夠了,妳要怎麽辦呢?
我擡眼凝視馬虎的表情,看到他的臉色垮了壹下又很快恢復笑容:“五千?五千也行。”
我冷笑,那看來好像也不是真的很急著要用整整兩萬度過難關啊。
我打開微信開始轉賬,馬虎很自覺地湊了過來,看到了付款時顯示的微信余額,“這不是還有六千五嗎?”
我驚得張大了嘴,這話讓我真的受不了了,我沒忍住歪著腦袋問他:“怎麽?我不吃飯了?”
這下很難聽不出我的不爽,他趕忙恢復了討好,“沒事沒事。”
“不是說罰款兩萬嗎?就這五千能夠嘛?”我適當地表現出“關心”。
馬虎早有準備,立刻答道:“爸媽那邊跟鄰居也借了些錢,湊湊應該能夠。”
“噢,行。”我壹副信了的樣子,打開微信開始轉錢。
整個過程中馬虎都緊張兮兮的,眼神寸步不離我的手機,直到看著我轉完錢,他才松了口氣如釋重負。
此時的我已經不想再看他的嘴臉,提起收拾好的垃圾離開了宿舍。
下樓倒垃圾的幾分鐘裏,我覺得自己也像壹個賭徒,盡管已經知道了賭博的真相,但還是又壹次下註了籌碼,幻想牌面揭開後是自己想要的僥幸。
丟了垃圾回到宿舍的過程如同等待底牌被翻開,壹切的輸贏即將揭曉,我能感受到心臟的砰砰直跳。
宿舍裏空無壹人,我在衛生間裏找到了馬虎。
我推開衛生間的門,穿戴整齊的馬虎並沒有在上廁所,只是站在那裏盯著亮起的手機屏。
“妳幹什麽?”馬虎被我嚇得抖了壹下。
我沒理他,壹把把他從衛生間裏拽了出來,我盯著他不知所措的雙眼,伸手去夠他的手機,“手機給我看壹下。”
“妳幹嘛?”
他眼神閃避著收回手機。
“給我看妳的轉賬記錄呀,家裏不是等著這錢救急嘛?”
“嗯,是啊……”他被我的突襲搞得很慌,語氣很虛,“已經轉回去了。”
“轉回去了給我看看嘛。”
“幹嘛啊?兄弟還能騙妳不成?”
他開玩笑的語氣在我聽來全是心虛。
我真的沒心情陪他做戲了,語氣當場冷了下來:“給我看。”
“不給。”
我幾乎是吼出來:“給我看!”
馬虎被我吼得惱羞成怒,“不是,我家關妳什麽事啊?”
我不敢置信,“我的錢,妳跟我說管我什麽事?”
更何況,難道妳家的事就不關我事了嗎?那麽這麽多天,不斷地跟我說這些的妳、真的壹直在擔心的我,又算是什麽呢?
馬虎自相矛盾的醜陋嘴臉徹底撕破了偽裝,像是朝夕相處的兄弟身體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物奪舍壹般。我以為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我錯了。胃裏像是點燃了壹團熊熊烈火,燃燒的黑煙與濁氣升騰著堵在胸口,憋得我不由自主地發抖。
我不知道馬虎有沒有發現這壹點,但是我感覺我已經藏不住心底的惡心了。
我不再抱有任何期待,開口,聲音低沈而冰冷,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這些天借走的錢,妳是不是都拿去賭了?”
“我,我沒有……”
看著他眼神躲閃的樣子我就來氣,當即沖他吼道:
“看著我的眼睛再說壹次!”
馬虎被我吼得壹怔,擡頭看了我壹眼,竟然掉頭就跑,慌不擇路地逃回了宿舍裏。
他的第壹反應竟然是逃避,讓我更是惱火,我還沒反應過來,雙腳就自己發了力,三步並作兩步,也不知道哪來的勁,飛也似地在宿舍門前逮住了正要開門逃走的馬虎。
他被我頂在墻上,卻反而橫了起來,“妳想幹嘛?”
“我想幹嘛?”我扯著他的衣領,“是妳都幹了什麽!”
“對,我就是賭了,怎麽樣吧!”
他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繼續扯他的衣領。
“怎麽樣,妳問我怎麽樣?”我甩開他的手,“妳不準備給我個解釋嗎?”
他哼了壹聲,“解釋?解釋什麽。”
“妳說解釋什麽,妳借那麽多錢都拿去幹什麽了。”
“哦,妳不是已經知道了嗎?”他咧開嘴笑,“我拿去賭博了呀。”
“妳給我好好說話。”我被他這沒臉沒皮的樣子氣到了,“怎麽,妳還挺理直氣壯?”
“我賭不賭的關妳什麽事?妳什麽人啊。”
“關我什麽事?”我冷笑,我又在冷笑,這幾天我冷笑的次數比過去二十年加起來還多,“我是妳爹!妳拿去賭的錢都是問我要的!”
“怎麽,妳心疼錢了?”他歪著嘴沖我挑眉。
“呵。”我沒忍住笑出聲來:“我心疼錢?我要是心疼錢就不會把錢借給妳這個傻逼!”
他也跟著笑,“那妳現在在急什麽呢?”
“想想妳借錢的時候的理由,妳算什麽東西,我是在擔心妳父母!妳去賭的時候有考慮過妳爸媽嗎?”
他明顯被刺痛了,強行轉回了話:“我又不是不還妳了!等我贏了錢就還妳。”
“贏?呦,妳還能贏錢呢?妳要不算算妳這個暑假壹共借了多少,怎麽,是不想贏嗎?有能力還怎麽每次剛還壹點就又加倍借回去了?”
我從沒想過我能這麽牙尖嘴利,他被我說得連裝出來的笑都掛不住了,氣得喊了出來:“我贏不贏是我自己的事!”
“妳自己的事?”我拿著手指在他和自己之前來回比劃:“怎麽,妳能為自己負責?妳有這能力嗎?是誰在給妳兜底?是我!是妳爹我!”
“妳微信放的那些屁騙得了誰?不是我把妳當兄弟妳連個圖都他媽發不出誰會信妳?啊?”我指著他的鼻子吼:“合著這麽多年在妳眼裏我就是個提款機是吧?”
“我……”他噎住,“我,我……”
他支吾半天,卻說不出壹句話,這幅窩囊樣卻徹底激怒了我。
我也不知道哪個更讓我憤怒,是他的欺騙還是他變成了這幅樣子。
我感覺渾身冰涼,但有壹團火在太陽穴燃燒。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壹拳打在了他的臉上。
他當然也沒有想到我會突然動手,毫無防備地挨了壹拳的他被打懵了了,過去了幾秒才“嗷”的痛呼壹聲捂住了臉,我看到他眼神裏出現的戾氣和抄起手臂回擊過來的拳頭。
我用手臂擋住他打過來的這拳,很久沒有打過架的我被這壹下疼得直咧嘴,但疼痛很快就消失了。
我不太記得具體怎麽打的了,反正這壹來壹回的兩人都打急眼了,我們倆很快扭打在了壹起,也正需要這壹場架把情緒宣泄出來。
不管是拳拳到肉的疼痛還是世間的壹切都消失了,現在我滿腦子只剩下了壹件事——揍馬虎個狗日的。
拳頭,手肘,膝蓋,甚至急了連牙齒都上了,已經上頭的我無所不用其極,全憑身體的本能壹次又壹次地發起攻擊。
我們從床頭打到門口又打到地上,整個宿舍像經歷了壹場浩劫,桌椅被我們撞得七零八落。
可能憤怒確實能激發人的潛能,按理來說雖然體格相近,但無論是力量還是體能我都是絕對遜於馬虎的,但結果卻是馬虎被我按在地上,牢牢壓在身下,幾個重要的關節都被我鎖住動彈不得。
雖說已經占據了優勢,但是我的四肢也都已經用來限制他的反抗,他的掙紮力度也越來越小。無論誰的體能都已經耗盡了,現在的僵持全是拼著壹口氣在硬撐。
我倆怒目圓瞪,惡狠狠地盯著對方,能感受到的只有沈重的心跳和腦門賁張的血流。
沈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直到馬虎忽然開口打破了這凝固的壹幕:
“妳說得對,我確實是個畜生。”
我可能確實累虛脫了,這時候我的大腦已經是壹片空白,被他這句話給徹底搞懵了,渾身的力氣壹下抽空了,疼痛和疲憊席卷而來。
我松開他,癱坐在地上,聽到了馬虎沙啞的聲音:
“對不起……”他長出壹口氣,“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知道賭博是不對的,我也知道賭博害很多人家破人亡,隊裏的好多人其實壹直都有在賭,我從來都是遠離的。”
這我是知道的,他那些隊友之前打遊戲的時候也加了好友,這些人家裏本來就有錢,看個比賽什麽的興趣來了投個萬把塊進去根本無所謂,贏了就花得更大手大腳壹點,輸了就當買個消遣。
可是妳不壹樣啊。
我渾身都疼,壹點力氣也沒有,也不想說話,就默默聽著他繼續講下去。
“但是那天,我看到盧崛被張順飛領著下了app後,就充了壹千塊,然後真的贏到了八千多,就在我們休息室的那半個小時裏。”
“那壹幕就跟印在我腦海裏壹樣,我到現在還記得壹清二楚。”
馬虎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壹臉回憶地說:“那之後我就壹直想著這壹幕,晚上回去我想跟妳聊,但是妳不在,我本能地感覺妳只會說些’都是托,都是假的’之類的話讓我別信,也就沒發微信給妳。”
……我確實會。
我沒說話,和力氣壹起流走的還有爆發之後的情緒,就像壹個空殼,什麽也感受不到,只是麻木地傾聽著。
“其實我也覺得可能是托,但是能騙誰呢?那會坐盧崛旁邊的只有我,我倆沒錢是眾所周知的,他張順飛壹個月花得比我們壹年都多,至於騙我們嗎?”
“那幾天我滿腦子都是這個事,吃飯也想,睡覺也想,我都快要瘋掉了。盧崛能贏那麽多,我這麽歐,憑什麽我不可以?”
“我還記得app的名字,就是當時微博上好多機器人在評論裏刷的那個,妳當時還說這些牛皮鮮小廣告誰會點進去的那個,我就跟著下載了。”
“最開始我只敢往裏沖了兩百塊,手氣好得不敢想象,玩了兩天,竟然壹路贏到了三萬多。點提現的時候我的手都在抖,然後真的提出來了……我看著支付寶余額裏從來沒見過的數字,興奮得睡不著,簡直像做夢壹樣,那段時間我走路都在飄。”
“然後我的第壹件事,就是把那些真心喜歡但是那價格連想都不敢想的東西給買了。”他勾了勾嘴角,“是,鞋是真的,我撿了個漏,18888買的。”
“除了鞋之外還有其他的。”他壹壹舉例,“……那是我第壹次覺得,我和其它人是壹樣的,不用只能吃食堂打菜都要比較菜之間的價格,不用再把固定兩套的拼多多二十塊兩件的T恤和五十塊兩條的褲子今天洗壹套明天換壹套。”
他忽然笑了壹下,“我還給妳買了禮物,《冀西南林路行》簽名版。想當面給妳來著,現在還在我抽屜裏。”
古井無波的心忽然絞了壹下。那是我最喜歡的樂隊萬青去年發的新專,當時我特別激動,強行給他送了網易雲的數字版逼著他聽完還喊著他發表聽後感,然後還拷問他覺得哪首最好,他選了《山雀》,不是我最喜歡的《采石》,我還調笑他“品味也就到這裏了”。封校期間吃著難吃還吃不飽的隔離餐時難得的苦中作樂的回憶浮現在眼前。
——至少那時候他還能想著我。
“我請室友吃了飯,還給我媽轉了兩千塊,騙他們說是獎學金,把他們高興壞了,但是他們拒收了,說讓我留著自己花,別虧待自己吃點好的。”
“我壹次次跟自己說要見好就收,但我真的忘不掉這種感覺,我沒忍住,把剩下的錢就都投進去了。”
“後面再也沒像當時那麽歐過,我有後悔假如壹開始我投進去的本金是四百塊呢?五百塊呢?借點錢壹千塊呢?假如當時是壹千塊,我贏到了15萬,會不會到現在還沒有花完,我也就不會沈淪進賭博裏面。”
不,妳還是會的……看了壹堆戒社視頻的我在心裏說。
“然後我就像著了魔壹樣,全部沈進了賭博裏。每天壹有時間就想著抓出來玩壹下,有輸有贏,慢慢我又贏到了壹萬多。”
“該收手了,我告訴自己,但是當天晚上我壹個沒忍住,不知道怎麽搞得,壹口氣輸了五千多進去。”
“那是我第壹次輸這麽多,壹邊跟自己說運氣不好就別賭了擔心虧更多,壹邊腦子裏就有個聲音:輸這麽多次了,該贏了。”
“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麽也睡不著,不知不覺就又打開了賭博軟件,把剩下的錢也都輸完了。”
“從頭到尾不超過兩個小時,壹萬多塊,就這麽壹下就沒了。當時我輸急眼了,滿腦子都是想著趕快把錢都贏回來,正好腦子裏面閃過京東白條的那個廣告,腦袋壹熱,就去借了網貸。”
“那天晚上我壹直想著翻本,每次投進去有贏回來了壹點,但壹直沒夠把最開始的壹萬贏回來。投了贏,再投輸,再去借了新的網貸,再投進去贏,贏了又重新輸完。”
“那天晚上我把我知道的網貸都擼了壹遍,連花唄裏的錢都想辦法轉出來拿去賭了。等我全輸光在床上發楞的時候,室友已經醒了,而我渾身上下只剩下微信裏的不到壹百塊錢,京東白條、花唄、借唄、360借條,加在壹起,壹晚上欠了壹萬塊。”
“當時我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了,我沒去上課,也睡不著覺,誰也不敢說,就躺在床上看著上鋪的床板,張智超回來的時候看到我的樣子嚇了壹跳。”
“他們問我怎麽了這麽沒去上課,我也不知道我當時看起來啥樣,只能跟他們解釋說我生病了難受,然後他們自告奮勇地幫我帶了個飯,我勉強把那個飯吃了。”
“靠幾十塊錢熬半個月,這個我熟,但欠下的錢,我是真的不知道怎麽辦,我也不敢去想,就壹直渾渾噩噩地熬到還款期。”
他力氣也恢復了壹些,靠著床架坐了起來,接著說:“壹萬塊錢的貸款,分十二期,去掉優惠第壹個月要還800,剩下的兩百塊連吃飯都不夠。”
“我覺得這個樣子很丟人,所以不想找妳,也不想找父母要,就在隊裏借了些錢。就這樣湊合著把第壹個月的貸款還了。”
“靠著學校勤工儉學的活,我勉強夠吃飯,但第二個月的還款沒了優惠要還九百多,我每天上著課,腦子裏都是這些不知道怎麽還的債,像座山壹樣壓在我身上喘不過氣來。”
“我沒辦法了,只能找我爸說報了個培訓要五百塊錢,我爸壹聽是學習的事情當場就轉過來了。我看著轉過來的五百塊錢和天文數字壹樣的債,壹咬牙,就把這五百塊又拿去賭了。”
“幸運的是,可能老天也看不下去我這麽慘了,這次壹把也沒輸,壹路贏到把錢還完還能剩個五千塊錢的時候,我收手了。我把錢還清,發誓再也不賭了。”
“其實這段時間裏方穎發現我不太對了,當時我壓力巨大,完全沒有理她的心思,對她也是冷落了。我感覺我應該補償她,正好看到她朋友圈裏說手機屏摔碎了壹個角,幹脆直接給她送了部新手機。”
說到這,馬虎嘆了口氣,“但是她太聰明了,也太了解我了,收到手機驚喜完沒多久,她就意識到不對了,她問我錢哪來的,我沒法說實話,編了幾個借口又被壹壹戳破,她太了解我了,也受不了欺騙,當時就找我提了分手。”
“我找她求復合了好幾次,但我說不出原因,她始終沒有答應,還把手機給我寄了回來,幹脆把我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方穎是他女朋友,是我們高中同學,長得乖巧可愛但其實是很外向很強勢的壹個女生。當時她主動追的馬虎,我還幫著撮合了,兩人從高二談到大學還壹直感情很好,長得好看談得又甜,在高中裏也算壹段佳話了,沒想到竟然以這樣壹個荒誕的結局落幕,而我到現在才知道他們分手的真正原因。
“現在想想分了也好,不然現在我可能就騙著她借網貸給我然後壹起背債了……”
原來他用的已經是新手機了,我甚至沒註意到這點,但我覺得方穎既然那會就那麽敏銳地察覺了,即使沒分應該也沒那麽容易被馬虎騙。
“當時我也確實怕了,那種欠錢的感覺和失去方穎的痛苦讓我消停了半個月,但是有天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我就又充了兩百塊,花了壹小時贏到兩千多然後美美睡了。”
“第二天我就把不再賭博的誓言忘了壹幹二凈,還給自己算了壹筆賬,當時虧的錢都被我贏回來了,我實際上投進去的只有壹千來塊,但那些被我實實際際花掉了的可是凈贏了三萬多塊。”
“我完全被這種感覺沖昏了頭,有著這幾次的先例,我選擇相信自己就是那種有好運的人,從此也不再怕輸了,花錢也大方了起來,反正最後都可以被我網賭贏回來。”
“輸輸贏贏的,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又已經把那幾個網貸都借空了,而且因為之前借的都還掉了的原因,我的額度也上升了,這次壹下套出來兩萬塊。”
“又欠了兩萬,但是也沒錢拿去賭了,我就又找隊友去借,結果又壹次輸完了。”
“恰好當時點外賣的時候我發現美團也是有借款的,我猶豫了壹下,最後還是借了出來。然後這些網貸的軟件就跟那啥壹樣,妳找到壹個,就壹個接壹個的冒出來。”
“然後我就過上了以貸養貸的日子,每到還款日就去借網貸,借兩家網貸壹家用來還款壹家拿去賭。這時候我還傻傻的覺得自己遲早能全贏回來,甚至連賬都沒算過,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著。有的時候贏回來壹點,然後把壹家貸款還了,然後又輸完了,就再借出來。反反復復下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所有能找到的網貸全借完了。”
“這時候我開始慌了,我甚至不敢去算那麽多網貸軟件加起來欠了多少錢,又找隊友借了點錢,勉強熬過了這個學期最後的壹點時間,因為天天惦記著賭博,期末也理所當然的掛了。”
“然後放暑假回家了,我才意識到以貸養貸只能越欠越多,更何況我已經沒有能借的網貸了。”
“我想過坦白,但是父母的那點積蓄恐怕也填不上這個大窟窿,我只能忐忑地等到放款日越來越近,然後是壹連串的催債電話,為了躲他們我跟爸媽說出去找實習鍛煉自己,實際上是在星巴克躲著賭博……後來有壹家網貸那邊竟然找到我父母的手機號了,我只能先騙他們說是詐騙電話讓他們不要理;妳知道的,我家承受不起這個。”他的鼻音很重,就像隨時要哭出來了似的,“這時候我想到了妳,這種時候只有妳能幫我了。”
他偷偷看了我壹眼,然後像是被燙了壹下似的又閃回去盯住了地面。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欠了這麽多錢,我沒有辦法,只能指望靠賭博來壹次還清。”
“然後我開始跟妳借錢,看著妳二話不說把錢轉過來和關心的話,我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我想贏錢,然後每天還壹點,然後贏了還給妳,剩下的錢可以拿來做本金再用來還剩下的,可是我又失控了。”
“我很快又上了頭,贏了些,還了點,然後很快就又輸進去了。”
“雖然已經還了些,但是距離全部還清還差得很遠,手裏又沒了本金,我只能再朝妳借。前幾次贏的還算順利,但後來運氣又不行了,有時候剛找妳借完就又輸了,我只能想辦法再編理由從妳那借錢,為了讓妳相信我還把已經還了的網貸重新借出來還妳了壹部分。”
“最開始的時候我特別心虛,害怕被發現,也覺得自己太過分了,但是後來我就漸漸習慣了,甚至還有壹些得意,感覺自己很聰明,輕輕松松就把妳們蒙在鼓裏。現在我才想明白,不是因為我的騙術高明,而是因為我騙的都是最信任我的人。”
我不知道我該為他的惡毒冷笑還是為這份感情的地位苦笑,麻木的情感和身體都沒有作出壹絲反應。
“然後我越借越多,我已經不覺得自己能贏了;我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麽自己還要再賭,但是就是不知道幹著什麽的空當就發現自己已經打開了賭博軟件,心裏面癢癢的,就想著進去賭壹把。”
他痛苦地說:“我對不起妳,對不起爸媽,對不起方穎,對不起所有人……”
他呆呆地盯著地面:“我最近總是莫名奇妙就站在陽臺邊,好多次,我真的好多次就想這麽跳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麽,明明知道都是虛假的程序,為什麽付出了這麽多代價了也不願意認清。還是壹次次地抱著期待,越欠越多,越欠越多,我反而更想賭了,我想盡辦法借錢,搞到本金拿著本金壹次補天。”
我本該同情他,但我已經無力分辨這是否又是賭狗賣慘的謊言,我面無表情,沈默地看著他。
“真的,我特別特別、特別對不起妳……”他說著說著嗚咽起來,語氣裏也帶上了濃濃的哭腔,“妳毫不猶豫地幫助我,我卻騙了妳,我當時領了妳轉的錢,覺得自己真他媽不是東西。我特別想把錢都還給妳,但是那麽、那麽多錢,我沒有辦法……”
他發出像感冒了壹樣抽動鼻子的濕潤響聲,含混不清地說:“我就想著,只要贏了,只要贏壹把大的,我就可以把錢都還給妳了,剩下每個月的網貸我就去打工還……結果每次運氣都特別不好,好不容易贏了些,又很快都輸回去了……”
我聽著已經沒有任何的感覺,只是麻木地聽到自己用陌生的聲音出言諷刺道:“這麽說我還該謝謝妳了,謝謝妳還想著我,所以壹次又壹次地騙我;謝謝妳還惦記著還錢,然後從我這套更多錢送給賭博平臺。”
我這話算是封死了他繼續為自己開脫的理由,他擡起腦袋,用朦朧的淚眼呆呆地望著我,而我的回應只有嘴角不自覺地冷笑。
場面死壹般的寂靜。
我聽到他哭著開了口:
“對不起……我不是個東西。”
馬虎吸了吸鼻子,突然掄起手“啪”地給了自己壹個響亮的耳光。
“我就是個畜生!”
罵完這話,馬虎抽泣著,壹巴掌壹巴掌地抽起了自己的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張著嘴大口的吸著氣,也不管臉上那眼淚和鼻涕的混合物會不會流進嘴裏,機械地重復著道歉與自虐。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耳旁馬虎的道歉聲縈繞不絕。
這時候我本該感慨萬千,但所有情緒早已被怒火燃燒殆盡,只剩下了冰冷與虛無。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痛苦的懺悔,我不知道這是真情流露還是賭狗的表演,但起碼他下手是真的用了力的,寂靜的宿舍裏回蕩著響亮的耳光聲和他痛苦的嗚咽。
不知為何,我勃起了。
我能感覺到雞巴堅硬地頂在襠部的布料上,向我訴說著它的興奮。
我像是被鬼上身了壹般,毫無意識地任憑身體自己挪到馬虎面前,抓住了他的手腕,用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語氣說道:“行了,別打了。”
此時馬虎頭發被汗水糊成撮,眼眶被我打得發青,泛紅發腫的臉上全是眼淚,說實話,很醜。
但我還是說出了我時至今日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說的那句話:
“行了,妳不是說要補償嗎?我要妳的命也沒用,這樣吧,讓我上壹次,用身體來補償……對,我是說,趴下給我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