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九章：Half of my heart

　　期末考試期間，除了壹些自律能力極強的學生，大部分的人都會或多或少地以考試復習為理由荒廢家務，尤其是做飯方面的家務，選擇外賣或者泡面之類更方便的食物。
　　楊淩雲不能免俗，我也不能，因此家裏的食材基本上沒有了。我和艾莉克希絲先是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壹堆食材，然後再回到我家。
　　「這好像是我第壹次來妳家呢。」艾莉克希絲脫下長靴後，好奇地四處張望。
　　「這是有原因的，因為實在是很小，不適合邀請人，尤其是相對於妳和菲莉茜蒂的公寓來說。不過當成是自己的家就行了哈，要喝點什麽的話跟我說 ……呃，除了自來水之外，我其實別無飲品可以提供給妳，不好意思。」 我先是進了房間換了件衣服，然後將裝著食材的袋子放到廚房裏。
　　艾莉克希絲笑道：「不必在意我，妳忙妳的就是了。我來幫妳打下手吧？」
　　「沒關系，實在想幫忙的話，妳跟我聊聊天就行了。嗯，壹個小時後就能吃上飯了，妳餓麽？我好像還有點面包。」
　　艾莉克希絲拉來壹張椅子，坐到廚房外的飯桌旁說道：「餓，但正因如此，我也對妳的手藝越來越期待了。別令我失望哦！」
　　我笑道：「放心吧，相對於我那孱弱的法語能力，我這手廚藝是不差的。」
　　若艾莉克希絲真的想以這頓飯作為我送她的聖誕禮物的話，那我便得拿出點看家功夫了。艾莉克希絲的口味與我們南方人比較相似，喜歡鮮，嫩，清，而且很喜歡吃豆腐，但又與很多西方人壹樣，喜歡味道帶點酸甜的菜肴，這壹點則與我不同，我喜歡鹹多過甜。考慮到這幾點，我準備做三菜壹湯：糖醋裏脊、雞蛋蒸豆腐、羅漢齋，與壹道番茄排骨湯。
　　聖誕晚餐嘛，跟感恩節晚餐壹樣，重點不是豪華奢侈，而是要有團圓，要有家的感覺，也因此我選的每壹道菜都是家常菜。羅漢齋除外，做這道菜純粹是因為艾莉克希絲壹時興起，幫我買了壹大堆我平時用不上的蔬菜，我便順手將它們用來做這道有名的素齋。
　　「菲莉茜蒂告訴我，下周五妳要跟她壹起參加哈特曼家的聖誕派對？」艾莉克希絲很淑女地翹著右腿，被黑色絲襪裹住秀氣的小腳與秾纖合度的長腿輕輕蕩在身前。
　　「嗯。我可能被馬爾科姆和梅麗莎稍稍利用了。」我簡略地描述了壹下那時的場景，「當然，我相信他們也確實有借此感謝，提攜我的意思，但是我還是覺得他們這樣利用女兒的朋友去使她做自己不想做的東西，很不對。」
　　艾莉克希絲無奈地說道：「我也這麽覺得。唉……馬爾科姆和梅麗莎都是看著我長大的長輩，也是我爸媽的好朋友。他們四人都是康大的校友，但是從高中開始，我便不喜歡去參加他們家的這些派對和社交場合了。」
　　「為什麽？因為妳不喜歡上流社會的應酬？」我有些好奇。
　　「那是部分原因。另壹部分……」艾莉克希絲蹙了蹙眉，有些低落地說道，「就是我要去參加哈特曼家舉辦的活動的話，菲莉茜蒂是必會陪伴我的，就如妳這次去他們家的聖誕派對，她也不可能就如往常那樣拒絕參與，而是要盡量顧全到自己朋友。而在這種場合裏，哪怕菲莉茜蒂每次都表現得非常完美，我也不想看到她扮演壹個自己全然不喜歡的角色。」
　　我嘆道：「確實。本來感恩節晚餐還算是挺愉快的，再去他們家的聖誕派對可能也會比較好玩。但是壹想到因為我的原因，菲莉茜蒂要戴上壹張她最討厭的面具，那就沒意思了。」
　　我們沈默了片刻，讓我手下切菜的響聲填補了公寓裏的空白。
　　艾莉克希絲再次開口打斷了這富有韻律性的剁菜聲：「妳準備做什麽菜呢？」
　　我笑道：「等下妳就知道了。今天楊氏餐館采取的是table d’h?te的用餐方式。放心吧，妳肯定會喜歡的。」
　　Table d’h?te，意思是「主人的桌子」，是壹種特定的進餐方式。不同於大部分餐館客人自己選擇想要的食物的做法，在table d’h?te的餐廳裏，今天廚師做什麽，妳就得吃什麽。自行點餐的吃法叫做「à la carte」，意思是「根據菜單」。這兩種說法都源自法國，後來被英語世界毫無凝滯地采用了。
　　那麽問題來了，妳憑什麽這麽篤定，進這個餐館的客人就會喜歡上妳今天準備的菜式呢？有底氣采取這種進餐方式的餐廳壹般都是價格頗貴，廚師素質過硬的高檔餐廳，因此菜式都會相當精美。同時，這也代表這些餐廳裏的顧客們通常都是有壹定心理準備，至少不會吃到不合口味的飯菜就要退錢的人。在這麽個場合，這樣做就屬於露怯了，不符合「上流社會」的作風。
　　這種從法國起源的用餐方式，從風格和獨特性來說，與國內的私房菜有壹定的相似，在自由點餐占據絕對主流的2018年，都是另辟蹊徑的做法。
　　我作為壹個壹直到父母這代之前都是根紅苗正的工農家子弟，自然對這種高雅的進餐方式壹無所知。這是與菲莉茜蒂閑聊時，她告訴我的。據說我與她去過的那家由她朋友開的餐廳，Bianca’s，壹開始便打算只做table d’h?te式的用餐，後來因為店主是第壹次開店，沒有名聲和人脈的積累，所以還是選擇了à la carte的主流做法。
　　艾莉克希絲促狹地說道：「妳可把我的期望拉起來了哦，淩雲。要是我不滿意的話，我可是會向廚師抱怨，並且要求賠償的。」
　　「哈哈，看來我得拿出百分百的功夫來了。不然的話，搞砸了這壹餐，面對憤怒的食客，我只能以身還債了。」我下意識地打趣道。
　　這句玩笑的話乍壹出口，我便想給自己抽壹巴掌。
　　不知道為何，來到西聯位面這段時間，結識的三個美人都在不同的語境下，或玩笑，或真心地表示出了對我的肉體的覬覦。若是奧麗維婭或者菲莉茜蒂的話，我倒是能夠壹直以玩笑應對，因為她們倆壹個是習慣了這種戲謔的妳來我往，另壹個則是完全對我無意，單純是喜歡借此開我的玩笑。但眼前這位不同，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到底是玩笑居多還是真情實意，就難以判斷了。而我最後那句習慣性的嘴賤太過曖昧，簡直就是在挑釁艾莉克希絲去做出反應……
　　果然，她站起身來依在墻壁上，劍眉輕挑，視線刻意地緩慢在我身上掃視，似笑非笑地沈聲說道：「哦？是嗎？這倒是個值得權衡的交易呢。」
　　我幹笑了幾聲，沒敢接這個話題，混淆了過去。而艾莉克希絲也沒有刻意為難我，只是轉而詢問我從哪裏學的做飯手藝。
　　「這是我在幾年前回華國度假時，特意上了壹套廚藝培訓課，然後回來自己壹直琢磨出來的。壹開始只是想學點能夠讓自己做飯時不至於吃得壹點都不開心的菜式而已，後來越做越覺得有意思，現在已經成為壹種愛好了。」我半真半假地對艾莉克希絲介紹道。
　　「無論味道如何，妳能有這麽壹份熱愛的心，就已經很值得稱贊了。哇，那麽說，我為妳做的飯，豈不是讓妳見笑了麽？我的手藝真的很壹般啊！」艾莉克希絲忽然有些靦腆。
　　我對她搖了搖手指：「過分的自謙可是會有反效果的，理查茲小姐。妳那份fettucini alfredo的味道可不是『很壹般』的水平。我也挺喜歡吃意式菜的，康寧頓和紐瓦克的餐廳我也去過很多家了，其中不乏正宗意菜館。妳的手藝比那些不是專門做意大利菜的餐廳還要好，這可不是易事哦。」
　　艾莉克希絲嘻嘻地笑了，聽到這句稱贊的她，笑容燦爛得耀眼。她背負著手，走到我身旁探頭看著我為糖醋裏脊調制的醬汁，問道：「這是準備做什麽？」
　　我玩笑道：「這是準備做妳們西方人最喜歡的酸甜炸肉塊的醬啊。」
　　金發美人不滿地嘟起嘴，來到我背後，雙手饒了過來，輕輕按在我的臉頰上，上下搖動：「不準笑我！我強烈要求知道這到底是道什麽菜。」
　　「噫！好了好了我錯了，這其實是道叫糖醋裏脊的正宗華國菜，真的沒開玩笑，停啊啊！！」
　　艾莉克希絲細嫩的手掌輕輕地抵著我的臉頰，比起在折騰我，更像在輕輕地按摩著臉，甚是舒服。這不是問題，問題是，我還感覺到她毫無顧忌地將柔滑豐瑩的乳峰也抵在我背後，那兩團溫熱的軟膩滋味銷魂，激得我壹個哆嗦，差點把手中的勺子掉在地上。
　　「嘻嘻，摸摸妳的臉而已，妳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艾莉克希絲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毫不在意地將雙手滑下，環繞地攬住我的頸項，低聲笑道。我幾乎可以從耳垂感覺到她雙唇的熱度，被她溫熱的吐息弄得縮了縮頭。
　　這個女人，假裝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麽，所以我只能假裝自己不知道她在假裝不知道我指的是什麽。
　　我佯怒道：「好啦好啦，再玩的話這頓飯半夜前都做不完了。」
　　艾莉克希絲抽離而去，坐回椅子裏，撚著壹綹柔順的金發，笑吟吟地與我繼續聊天，但是她白皙的臉蛋上，也無聲地染上了艷麗的紅暈。我看著這個比往常調皮了不少的女子，有些無奈。
　　人是會本能地利用起自己的優勢的，聰明的人尤其懂得揚長避短，將自己的弱點隱去，將自己的長處化作武器。而容貌，壹直是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武器之壹。
　　我認識……說實話，我認識的頂級大美女還真的不少了。顏君泠，林蔚煙，薛槿喬，林夏妍，艾莉克希絲，奧麗維婭，菲莉茜蒂，中外古今風格各異，但都可稱為閉月羞花，千嬌百媚的佳人。梁清漓雖然是我的媳婦和最愛的人，但客觀來說，她只是壹個「普通」美女，跟譚箐差不多，比不上那七朵金花。
　　操，我用「最愛的人」而不是「愛的人」，是不是說明，壹、她已經不是「唯壹」了，二、我潛意識已經開始在排列除了梁清漓以外，其他喜歡的女子了？周銘啊周銘，妳可真是……
　　譚箐和顏君泠喜歡拿我開涮，說我桃花運旺盛，這點我似乎開始有些無法反駁了，生活中確實有點陰盛陽衰，相比於頂級美女，壹個頂級帥哥都不認識。
　　而在這些我所認識的女子裏，除了林夏妍這個我並不是很熟悉的人之外，奧麗維婭和顏君泠是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美貌優勢的倆人，但她們的性格和風格又截然不同。顏君泠只會在必要的時候將她冷艷的風情用為畫龍點睛的壹筆。我知道，這是因為她性格強勢，想要人們拜服於她的能力和手腕，而不是只看到她的外表。奧麗維婭則是毫不吝於利用自己妖嬈的容貌去刺探，去影響對方的想法和應對方式，以此窺見他們的內心。
　　比起看似桃花眼多情，實則性格果斷利落的顏君泠，這個表面上冷冽桀驁的哥特風女子才是貨真價實，喜歡以外表為武器的狐，貍，精。盡管奧麗維婭其實在內心深處也跟顏君泠壹樣，對自己能力的自傲遠高於對自己的容貌的自信，她也有點太喜歡使用自己的相貌優勢了。
　　艾莉克希絲壹直以來給我的印象是落落大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美貌但很少會因此改變自己為人處世的方式和與生俱來的友善。因此，她的美是壹種雍容明麗的美，很少會像奧麗維婭那樣，富有侵略性和撩人的誘惑力。
　　這是我對這個女子壹直以來的看法。然而她自從對我表明心意之後，卻越來越常將她核武級別的外貌作為武器來擾亂我的心境了。而且看她的反應，頗有種樂此不疲的樣子。
　　學壞了啊！
　　偏偏，我又發現自己越來越難以義正詞嚴地告訴她，不要老是把胸靠到我身上了。而這份猶豫想來也被這個女孩所察覺了。這其中的意味，也許正是她所期盼的……
　　不過，美人計最重要的便是欲擒故縱。若奧麗維婭和顏君泠在此，也肯定會告訴我，想讓壹個人掛念不己，最好的辦法不是給他最想要的，而是蜻蜓點水地給點甜頭，讓他自己吊住自己的期望。而艾莉克希絲似乎也無師自通地學會了這點，稍稍地挑逗了我，滿足了她的惡作劇欲望之後，便正經地與我聊起天來，沒再搞事。而我卻可恥地難以將剛才那份滑膩柔軟的美妙觸感從腦海裏驅逐。
　　很快，我便將這三菜壹湯準備好，而艾莉克希絲幫我擺好桌盛了飯。我們就座後，金發美人深深地嗅了口氣，迷醉地說道：「好香！這下總算能告訴我都是些什麽菜了吧？」
　　「當然！這道叫糖醋裏脊，是壹種很接近西式華餐的油炸豬肉，酸甜香脆，外脆裏軟，很適合喜歡甜味的人吃。」
　　我壹邊講解，壹邊示意她夾壹條試試。
　　「唔！好吃！」艾莉克希絲櫻唇成了o型可愛地呼了幾口氣，將色澤鮮艷的裏脊送進口中嚼了幾下後，瞪著眼睛贊嘆道。
　　「哈哈哈，多謝誇獎。嗯……味道不錯，用新油炸果然才是最好吃的。接下來這道妳肯定不陌生，豆腐蒸雞蛋。豆腐的清甜中帶有醬油的鹹香，配合著雞蛋的醇香，三者交融非常好吃。」
　　我猜這道菜會是艾莉克希絲的最愛，而她的反應也告訴我這份猜測應該八九不離十：「哇啊啊啊！好好吃哦！！」
　　艾莉克希絲閉上眼睛仔細品味了壹番，然後睜開眼，蔚藍的眸子亮晶晶地看著我，有些崇拜地說道：「上次我們在Golden Phoenix吃的豆腐也不過如此了，妳的手藝真的太厲害了！」
　　「過獎過獎，我就知道妳會喜歡的。不過看到妳這麽滿足的樣子，還是很有成就感。來，這是最後壹道，叫做羅漢齋。華國佛教裏有個說法，叫做十八羅漢，指的是佛教創始人釋迦牟尼的十八個得道的弟子。佛家弟子不吃葷腥，呃，也就是肉和有異味的蔬菜。千年下來，素菜也做出了很多名堂，這道羅漢齋便是借用十八羅漢的意思，正經做時，要用三菇六耳九筍十八種不同的素菜食材制作的。我就沒那麽講究了，這道菜裏三菇有香菇和蘑菇，但是沒有木耳。事實上六耳，也就是食用菌，壹個都沒有，九筍也只有蘆筍和冬筍，所以只能說是個家常版。」
　　十八羅漢是漢傳佛教獨有的說法，到底是十個，十六個，還是十六個羅漢，在不同的時期，都有不同的記載。而正宗的羅漢齋「上齋」需以三菇六耳九筍十八種食材烹飪而成，非常講究時令蔬菜的采取。不滿足這壹十八種材料的，只能是「下齋」。我這大鍋燉的「下齋」雖然有點不倫不類的，但是味道不錯，相當鮮甜清香，口感根據夾到的裏面的近十種食材而視，糯軟到爽口到清脆都有，相當豐富。
　　到了這個地步艾莉克希絲註意力已經沒有放在我的講解上了，而是不顧形象地開吃。我見狀也將廢話止住，同樣開始品嘗這頓飯菜。
　　當最後的番茄排骨湯被端上來時，吃得飽飽的艾莉克希絲壹臉滿足地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嘬著湯，說道：「淩雲，我覺得妳不應該去做什麽數據分析，而是應該開自己的餐館。」
　　「很可惜，做得了好吃的飯菜只是能夠開成功的餐館所需的五六個條件裏的其中壹個而已，甚至不能說是最重要的壹個。我也沒有那種能耐，我太懶散了。」
　　艾莉克希絲坐直了身來，笑道：「雖然有點可惜，但也不錯呢。聽說專業的廚師因為工作繁重的原因，並不喜歡在家裏還要做飯。至少，這樣的話，我就有更多的機會嘗妳的手藝了。」
　　「這倒是……誒，等等，我什麽時候答應要繼續請妳吃飯了？」我忽然反應了過來。
　　金發美人撅嘴，可憐巴巴地說道：「不行嗎？」
　　「這個嘛，改日再論。別跟我扮可憐了，問問艾米莉去，她認識我時間不短了，也只是吃過幾次我做過的飯菜而已。都說了我很懶。」
　　我收拾了碗筷之後，艾莉克希絲幫我打下手，與我壹起將餐具都洗了幹凈。艾莉克希絲擦了擦手後，說道：「我去廁所清理壹下。」
　　我納悶地看了看她找不出任何瑕疵的容顏，道：「Be my guest。」
　　趁著艾莉克希絲在廁所裏，我坐在沙發上，仔細地將接下來想對她說的話都在心裏過了壹遍，忽然感到壹陣緊張。短短的三個月裏，我與這個溫暖大方的女子關系已經急轉彎了好幾次了，而今晚或許會是又壹個關鍵的轉折點。從今之後，我們之間又會走向何處呢？
　　我喝了幾口水，壓了壓驚。他娘的，生死險境我都見識過不少了，但是面對這種需要敞開心扉的場面時，仍然會難以平靜。
　　感覺好像過了大半個小時，實則才五分鐘後，艾莉克希絲出來了。她雙腿並攏地坐在我身旁，由衷地說道：「多謝妳的款待。我吃過不少人做的飯菜，但是妳的廚藝絕對是我嘗過的最好的。」
　　我笑道：「不用跟我客氣，我之前說的只是開玩笑的。要是以後我有空，妳又想來做客的話，我隨時都能再做幾道菜招待妳。」
　　聽到這話，艾莉克希絲開懷地笑了，握拳小小地在空中揮了揮。這個話題告壹段落後，我有些坐立不安地將手在大腿上擦了擦，說道：「聽著，艾莉克希絲，我有件事想要問妳。」
　　「嗯？怎麽了？」
　　再試圖繞著這個話題拐彎抹角沒有意義，我清了清有些幹澀的喉嚨，單刀直入地說道：「妳對於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什麽想法？對於我，有什麽想法？我知道，自從認識妳之後，發生了很多復雜的，頭疼的事情，讓我們的關系也變得很復雜。這段時間，我很難理清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自己所做的種種選擇是不是最適合的。因此我想對妳誠實地把我做出那些選擇的原因都交代，然後看看我們之間到底應該以什麽樣的關系繼續。因為妳是個對我很重要的朋友，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因為沒有說出口的話而漸行漸遠。」
　　我覺得這不是聳人聽聞，而是確切可能發生的事。只要我和艾莉克希絲之間那種冷場的尷尬再持續幾周，關系便自然而然地會淡下去。如果她對我的喜歡就這麽消逝的話，那完全可以接受，但哪怕彼此只能走向形同陌路的結局，我也希望在那之前徹底地對她誠實以待。
　　艾莉克希絲對我突如其來的問題似乎壹點也不驚訝，只是抿嘴靜靜地等我說完，然後有些哀怨地笑了：「妳知道我對妳是怎麽想的。如果妳沒有改變妳的決定的話，為何現在又要重新提起這件事？」
　　「……如果我改變我的心意，難道妳便願意接受我？哪怕我那樣傷害了妳？」我訝然問道。
　　艾莉克希絲扳正身子來直視我，十分凝重地說道：「是的！那會讓我無比地開心。妳知道嗎，妳是我壹生中第壹個追求過的男人，也是唯壹壹個拒絕了我的男人。我不會故作自謙，淩雲，我知道我是壹個尋常人很難拒絕的女孩。但是……妳不是尋常人。曾經的我從未因為自己的不恰當之處擔憂過，但是萬聖節之後，我突然擔心是不是自己不夠漂亮？是不是我的性格不為妳所喜？是不是我之前拒絕妳讓妳對我暗懷不滿？是不是……像奧麗維婭那樣的女孩才是妳會喜歡的？」
　　艾莉克希絲俊美的面容黯淡了下來：「我甚至擔心，難道真的如其他人所說，太過主動的女孩子，會讓男孩覺得沒有吸引力嗎？是不是我這麽主動地對妳表示出我的興趣，其實只是讓我顯得很可笑？」
　　「喜歡上妳之後，我才認識到，原來打開自己的心，會讓自己那麽……敏感而脆弱。」
　　我苦笑道：「艾莉克希絲，妳真的壹點都沒必要擔心那種東西。妳是我認識的最善良，最美好的女孩之壹，這壹點從未變過。我對妳說過很多次了，要拒絕妳所需的意誌和決心，絕不是隨隨便便能夠做到的。我之所以那麽生硬地拒絕、傷害了妳，也是因為我沒有把握自己能夠抵禦妳的魅力啊。若我淪陷了，那我便會背叛了自己的戀人，而我無法接受那樣的自己。」
　　艾莉克希絲臉上令人心碎的神色忽然淡去了，雙眸探究地看著我：「妳的戀人嗎……艾米莉告訴了我壹些關於她的事，讓我有些明白，妳為什麽會那麽表現得那麽反復，壹時熱壹時冷了。」
　　我心裏咯噔了壹下，澀聲問道：「她對妳說了什麽？」
　　「她說，妳在華國愛上的那個女孩，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除了那個暑假的遭遇之外，妳再也無法在我們這個世界與她再見。是這樣麽？」
　　顏君泠妳……唉，老底都給我掀了是吧？
　　我臉色有些掙紮，但是到了這個份上，再去粉飾，扭曲這些事，也沒有意義了。我簡略地描述了壹下自己編織的過往，最後總結道：「嗯……是這樣的。雖然與她在壹起的時間不長，但她是我最愛的人。然而『楊淩雲』確實不可能見到她了，準確地來說，她並不是壹個存在於我們的時空的女子，只是因為壹個我不了解的意外，我和她恰好相遇了。是不是很難相信？對不起，為了壹個像是電影劇情壹樣的，此生再也無法見到的人這麽殘忍地對待妳的壹片真心，是我的不對。但若是就這麽將她放下，我也無法原諒自己。」
　　說出這句話後，我有些悵然，但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哪怕這不是完全的真相，也足以給艾莉克希絲壹個交代了。
　　艾莉克希絲的神色五味陳雜，有悲傷，有好奇，有了然，但更多的，卻是憐惜：「我壹直以來的競爭對象原來是個在現實中無法再出現的人，難怪我輸得壹敗塗地……也許以我的立場這麽說，並不適合，但是，難道妳不應該給這段感情壹個結局，然後繼續前行嗎？難道妳就準備背負著這份無法獲得結局的戀情，壹直這麽單身下去嗎？為什麽不給其他的女孩，給自己，壹個機會呢？」
　　艾莉克希絲的問題正中紅心。就算我可以這麽做，也不應該苛求楊淩雲這麽做。哪怕他是另壹個世界的我，這也終究是楊淩雲的人生，而不是周銘的。而我為了維護自己的愛情，掐滅將會留下來在西聯的這個「我」的愛情的可能性，是否對楊淩雲，也對艾莉克希絲，有些不公平？但是，我離開之後，那個留下來的，楊淩雲和周銘的結合體，又會是艾莉克希絲所喜歡的那個人嗎？這份感情，又真的「真實」嗎？這不僅是西聯位面的問題，也是大燕位面任務之後，便讓我很是頭疼的難題。
　　然而，經過了這段時間的思考，我也有了壹些初步的決斷。
　　「妳說得很有道理，我也並不壹定就非得這麽埋葬所有愛情的可能了。事實上……我確實準備面對自己的心意。但是，哪怕我可以去放下之前的戀情，在看著妳時，我始終不明白壹點：除了英雄救美之外，妳到底喜歡我什麽？我憑什麽讓壹個像妳這麽優秀而美好的女孩，壹而再，再而三地放下自己的身段和面子去委曲求全？
　　「稱之為壹個不受歡迎的男人的本能懷疑，或是，呵，甚至可以稱之為我的『自卑』吧。」我自嘲地說道，「這個疑問，我實在是想不通，也是剩下的，唯壹壹個阻止我，不讓自己接近妳的原因。」
　　艾莉克希絲好像聽到了什麽極為荒唐的話似的，怒極而笑。她爬近了點，將絕美的臉龐湊到我臉前，平靜的語調下壓抑著強烈的不忿： 「妳知道嗎？自從萬聖節那晚之後，我就沒能停止對妳的掛念。我想知道關於妳的壹切，我想擁抱妳，想親吻妳，想……想跟妳做更多的，愛人間的事。哪怕妳告訴了我妳已經有女朋友的那壹刻，將我的心砸成了千萬的碎片，我，我還是他媽的放不下妳！」
　　這是我第壹次聽到艾莉克希絲說臟話，讓我有點被震住了。她沒有管我驚愕的神色，伸出雙手來捧住我的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也知道妳並不是抗拒的，在秋季舞會那晚，我們壹起跳舞的時候，妳回應我的親吻的時候，我感覺到了。甚至在妳看著我的時候，妳抱著我的時候，妳的眼睛告訴我，妳也有和我相同的情愫。我壹直在苦惱，既然如此，為什麽妳不願意接受我？」
　　「但現在我知道了，妳實在是太糾結於那些理想中的東西了，淩雲，這是我無法忍受妳的壹點。妳老是跟我說什麽真正的認識，什麽深層次的共鳴，內在美，性格，興趣。這些有道理嗎？有道理，但是關我喜歡妳什麽事？我的心告訴我，我！喜！歡！妳！無論是因為妳救了我，還是因為妳是第壹個真正地理解了我的男孩，對我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我不需要任何解釋和理由，我就是喜歡妳！」
　　艾莉克希絲的臉色艷紅，似乎將心中的苦惱與對我的不滿壹次性地宣泄了出來，如此地理直氣壯，也如此地坦蕩。我從未見過她這麽激動，那對幽藍的眸子直勾勾地，兇狠地盯著我，仿佛戳入了我內心的最深處，然後毫不客氣地將我那些庸人自擾的糾結都拽了出來，狠狠地打了個稀巴爛。
　　此刻的她霸氣與美艷同在，像是個宣布所有權的女皇壹樣，無可違逆。
　　我嘴唇抖了抖，忍不住露出壹個小小的笑容。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卻又完美地將所有的那些猜忌，猶豫，和顧慮都粉碎了。
　　我以為自己會更難作出決定的，但是原來真正到了這壹刻，面對她發自肺腑的訴說時，我……其實也與她有著同樣的確信。
　　「好啊。」
　　「什麽好啊？」艾莉克希絲凝視著我，蹙眉問道。
　　我輕聲說道：「那就給『我們』壹個機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