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上文說到羅雲等人辭別了余伯年，壹路北上，往早前那處深谷而去。方過黃河，時值隆冬，風雨交作，有壹首《西江月》詞，單道冬天雨景：
習習悲風割面，蒙蒙細雨侵衣。催冰釀雪逞寒威，不比他時和氣。山色不明常暗，日光偶震還微。天涯遊子盡思歸，路上行人應悔。
壹行人冒雨前行，方過黃河，離大同尚有兩百裏之遙，羅雲與二女同坐壹車，見車外雨勢甚急，掀開簾子對楊斂喊道：“楊大哥，雨大路滑，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避壹避雨，待天晴後再行趕路吧。”
楊斂此時身披蓑衣，亦是渾身濕透，聞言喊道：“也好，我先去前面瞧瞧，妳們隨後趕來。”說著壹揚馬鞭，策馬往前頭而去。
壹行人又趕了數十裏路，眼看著楊斂又策馬返回，大聲喊道：“此去十裏，有壹集鎮，我們先去那邊找家客棧歇息，待天晴了再行趕路。”
壹行人到了集鎮，遠遠見集鎮中心有著壹家客棧，幾人急忙前往，到得客棧後早有夥計迎出，將馬車和另壹匹馬趕往後院。幾人壹路前往大堂，見大堂內早已坐滿了因大雨而滯留此處的旅客。楊斂訂了四間客房，羅雲與如玉共住壹間，剩下二人連同車夫各住壹間。羅雲本欲現在大堂用飯，但林落又吵嚷著身上太粘，急欲回房洗澡，眾人索性都回了房間，自有客棧夥計將飯食送至房中。
眾人各自在房中梳洗，此時外頭雨勢越下越急，隱隱間竟然還有雷聲轟鳴，如玉自幼便怕打雷，聞得雷聲陣陣，不由緊緊縮在羅雲懷中，身子不住發抖。
羅雲壹邊撫慰著如玉，壹邊口中調笑道：“昔日妳被楊大哥擄至破廟，亦未見妳如今日般驚懼，壹介雷聲，又如何懼怕至此。”
如玉縮在羅雲懷中，道：“世間女子有三怕，壹怕蛇，二怕雷，三怕……”
羅雲聞言好奇心大起，問道：“三怕什麽？”
如玉咯咯壹笑，道：“三怕公子這等風流俊俏的小郎君。”言罷縮在羅雲懷中咯咯直笑。
羅雲反應過來，正想捉弄如玉，忽聞房門被人從屋外敲響，敲門聲甚急，似乎門外之人有什麽急事壹般。二人對視壹眼，如玉從羅雲懷中掙脫，走去將門輕輕打開。
房門剛開，如玉尚未看清來人是誰，就見壹道紅影沖進屋子，壹下子撞入羅雲懷中，身子瑟瑟發抖。二人大驚，急忙定睛細看，見那紅影居然是林落，此刻正縮在羅雲懷中，雙手捂住耳朵瑟瑟發抖。
羅雲與如玉相視壹眼，各自發出壹陣無言的苦笑，羅雲對著林落笑道：“林姑娘，只不過是雷聲而已，何必如此驚懼，妳瞧如玉不也好好站在那裏嗎。”
林落聞言從羅雲懷中擡起頭來，見羅雲滿臉笑意看著自己，不由面色壹紅，強自爭辯道：“如玉姐姐與妳共住壹屋，自然不會害怕，哪像我壹人獨住，若是半夜有些急事，都找不到人商量。”說著竟是隱隱有些委屈的意味。
羅雲有些無奈，攤開雙手調笑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就在這客棧中給妳找上壹個如意郎君如何，這樣妳也不必壹人獨住了。”
林落壹張俏臉霎時變得通紅，急忙從羅雲懷中起身，又對他啐了壹口，道：“這天下間的男子雖多，但又有哪壹個及得上那人半分，我要麽不嫁，要嫁就要嫁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壹旁的如玉聞言笑道：“林姑娘心中的大英雄是哪個，說出來也好讓我們見識壹下，到底是哪位郎君，讓我們的林大小姐如此魂不守舍。”
如玉雖為調笑，但其實心中也有些明白，林落口中的‘那人’，十有八九便是羅雲。月前三人在北海城中，林落借著酒醉曾用口含過羅雲的陽具，如玉當時曾經仔細看過林落，在其上床後面色分明有異，當時心中便知道林落定是也已經悄然愛上了羅雲。如玉並不是那種善妒之人，只要羅雲善待她，她自然也不會在乎他身邊會有幾個女人，此時出聲，自然是要試壹試二人的態度。
林落面色通紅，她那日借著酒醉與羅雲親密接觸了壹番，其實心中壹直感覺有些惴惴不安，今日又借著雷聲鉆入他的懷裏，其實也是想著要與他的關系再進壹步。
三人中只有羅雲還有些不明所以，他看向林落，亦笑著問道：“林姑娘，妳所謂的大英雄，是不是指楊大哥？”羅雲自從上次與林落有過曖昧後，壹直以為她只是醉酒將自己當成了楊斂，倒也沒有怎麽往心裏去，如今借著如玉的話題，倒也開始打趣起林落來。
林落俏臉通紅，壹時扭扭捏捏不肯做聲，此時突然又是壹個炸雷響起，聲音巨大猶如在耳邊壹般，二女同時壹聲驚叫，皆是不由自主往羅雲懷裏鉆去，羅雲被她二人壹下撞倒在床上，登時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
雷聲方落，如玉又擡頭看向林落，柔聲道：“林姑娘，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妳心中的大英雄，是不是就是公子？”如玉這是想要將話頭挑明了，這樣對三人都好。
林落壹楞，繼而面色大窘，將頭埋在羅雲懷中不肯起身。羅雲壹驚，急忙道：“如玉不可亂講，林姑娘壹直鐘情楊大哥，我又怎麽奪人所愛。”
如玉笑道：“聽公子的意思，其實對林姑娘也是有好感的，我說得可對？”
羅雲又是壹驚，沒想到被如玉拿住了話柄，正欲爭辯，如玉又道：“楊大哥已有妻室，況且其對自己夫人情有獨鐘，林姑娘若是想要橫插壹腳，只會惹得楊大哥不快，而公子尚未娶妻，林姑娘若是跟了公子，自然就是正室，兩廂壹比，自然還是公子較為適合。況且林姑娘對公子早已有意，若是不然，北海城客棧那壹晚，林姑娘又怎會那樣呢。”說著還對羅雲眨了眨眼。
林落沒想到自己借著醉酒與羅雲曖昧壹事早已被如玉看穿，此時臉頰鮮紅如血，將頭埋在羅雲懷中默不作聲。如玉又道：“林姑娘，妳若真是鐘情於公子，妳便點點頭，若是我說的不對，妳便搖搖頭，我便與妳賠罪。”說著靜待林落表態。
羅雲看著懷中的林落，半晌見其輕輕點了點頭，不由心中又喜又憂，喜得是自己其實對林落也是頗有好感，此番這樣壹來，二人也算是順理成章了；憂得是身邊早已有了如玉，如此壹來二女難免會有爭風吃醋的時候，自己到時該如何是好。
如玉見林落表態，面上終於露出壹絲笑容，她方才心中其實也有些緊張，生怕自己弄錯了，反而惹得三人尷尬，如今見林落承認了自己對羅雲的情意，心下自然松了口氣，繼而對著羅雲笑道：“奴家在這裏先恭喜公子了，林姑娘乃是大家閨秀，公子萬不可辜負了她。”
羅雲看著如玉的笑臉，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如玉原本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二人可以壹直恩恩愛愛到老，如今她將事情挑明，話裏話外又表示自己願意讓位，這等博大的情懷就連羅雲都有些自嘆不如。
羅雲有些猶豫道：“林姑娘乃是林府中的掌上明珠，只怕我配不上，此事不如以後再議吧。”羅雲這話倒不是說他對林落沒有好感，只是他不想因此冷落了如玉。
林落從羅雲懷裏掙脫出來，呆呆看著羅雲，突然間狠狠跺了跺腳，轉身跑出門外。如玉瞪了羅雲壹眼，急忙追了出去，只剩羅雲壹人呆坐在了屋內。
過得半晌，如玉壹人回了屋子，羅雲見了急忙問道：“林姑娘還好？”如玉聞言瞪了他壹眼，道：“公子妳為何要那樣講，奴家好不容易促成妳與林姑娘的好事，眼下妳又將林姑娘氣跑了。”如玉說著氣呼呼看著羅雲，又道：“公子，奴家就想問妳壹句話，妳究竟對林姑娘有沒有好感？”
羅雲聽如玉說了這麽壹大堆的話，又想了想，方才點了點頭，道：“林姑娘跟了我們這麽長的時間，若說沒有好感，只怕妳也不信，但是壹來我身邊已經有了妳；二來林姑娘也是壹直對楊大哥有意，只是楊大哥早已有了妻室，林姑娘方才絕了這個念頭。”
如玉聞言笑道：“既然公子有意，而且林姑娘如今對妳也頗有好感，我看不如哪天公子就把她娶進門吧。如今林姑娘與她父親早已翻臉，她壹人孤苦伶仃的，也沒什麽地方可去，若是跟了公子，日後也好有個去處，公子說是不是？”
羅雲還在猶豫，如玉又道：“公子難道真的忍心拋下林姑娘不管嗎？”
羅雲急忙搖頭，又道：“話雖如此，但妳忍心將我推向其他人的懷抱嗎？”
如玉輕嘆壹聲，在壹旁坐了下來，幽幽道：“奴家原先便是青樓女子，身子早已被其他人沾過，承蒙公子將奴家從青樓中贖出，哪裏還敢奢望獨享公子的歡愛，只要能陪在公子身邊，就算只做壹個婢女，奴家也心滿意足了。”
羅雲輕輕拉過如玉，將她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道：“如玉，真是委屈妳了。”羅雲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如玉用手指堵住嘴巴，道：“公子若真是為奴家著想，便擇日正式娶了林姑娘，壹來讓林姑娘安心，二來也可讓奴家名正言順留在公子的身邊。”
羅雲有些不解，問道：“此話怎講，何為名正言順留在我的身邊？”
如玉嘆道：“奴家的出身畢竟不光彩，公子若是娶了妻室還好，若是不娶，難免會招人非議，到時為了公子的聲譽，奴家只怕也只能離開公子了。”
羅雲方才知道如玉還有這麽壹層想法在裏頭，他抱著如玉，聞著她身上的香味，在其耳邊輕聲道：“如玉妳放心，今生我必不會負妳。”
如玉聞言突然擡起頭來，笑道：“公子可是願意給林姑娘壹個名分了？”
羅雲輕輕點了點頭：“只要林姑娘心裏願意，我自然也願意給她壹個名分。”
如玉咯咯笑了兩聲，從羅雲懷中掙脫出來，又對著門外喊道：“林姑娘，妳就別躲著了，還是快些出來吧。”
羅雲心中微微壹驚，又見屋外壹個倩影扭扭捏捏地走了進來，螓首微低，臉色通紅，正是林落……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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