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秦佳將話頭打住，只是把笑容流動在臉上。

　　葉誌清覺得秦佳的眼睛裏瞇縫著壹股看不分明也說不清楚的曖昧。

　　“葉先生，我給您的雖不是最高價，但是相對於您的稿子來說已經是高價了。”

　　余俐陽很直率地對葉誌清說。

　　葉誌清也很滿意。

　　說實話葉誌清沒有想到余俐陽會給他如此高的價——千字八十元，據他了解，在書商那裏要想拿到千字五十元以上都是很難的，往往都是每千字三、四十元就算不錯的了。葉誌清自己暗地裏對這部書稿的價格上線，也正是千字五十元，而且他已經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哪怕千字只有四十元也賣，因為這畢竟是他來北京做成的第壹部書稿。

　　葉誌清面對余俐陽給他的價格，他真的無話可說。“謝謝！”

　　他不自覺地冒出來壹句謝謝。

　　“不用謝，咱們這也是合作嘛。”

　　余俐陽笑著說，那對眼睛光光地直看著葉誌清。“走吧，為了咱們首次合作成功，也為以後還能繼續合作，我請您吃飯。”

　　余俐陽說。

　　“不，應該我請您。”

　　葉誌清忙道。

　　余俐陽笑笑。“也好，今天您是收益者，而我是付出者。”

　　余俐陽並不堅持。

　　葉誌清和余俐陽坐在後座，秦佳開著車把他們壹直拉到和平飯莊。葉誌清是第壹回走進這麽高級的飯店，不過當他走進那道自動開合的玻璃門時，平時連看壹眼這類檔次的地方都有些眼暈的葉誌清卻壹點感覺都沒有，就像是他每次走進“關東情”壹樣。

　　“關東情”是魯迅文學院旁的壹家中低檔飯店，葉誌清在魯迅文學院進修的時候常在裏面吃飯，現在的住處也離“關東情”不遠，每當有朋友來的時候，無論是他請客還是對方請客，仍然都還喜歡到“關東情”去，壹者是“關東情”的飯菜吃習慣了，二者也是因為與裏面的老板及其他人員都已經混得很熟，吃喝什麽的都比較隨便，而且“關東情”的女老板特別熱情好客，這也是葉誌清喜歡去的壹個重要原因。

　　不過帶著壹股理直氣壯進入和平飯店的葉誌清，結完賬後，心裏還是有些心疼的。他完全沒有料到只他們三個人壹餐就吃掉了四百多元，而且看那樣子余俐陽還是為他省著的。

　　這要在“關東情”足夠請四、五次客的。葉誌清暗中算計道。

　　但是吃了已經吃了，心疼也不起絲毫作用。

　　不過在走出和平飯店的大門，葉誌清像是很隨意地回頭看了壹眼那扇自動關閉的玻璃門時，他的心裏便壹下子平和了。反正，這錢本來就是多得的。他心裏說，為了長久合作，花這點錢也值。

　　這麽壹想，他便又覺得身輕力健了。

　　就在這時余俐陽的手機響了，於是余俐陽離開葉誌清和秦佳到壹邊去打電話。

　　乘著這個空隙，秦佳便對葉誌清說了余俐陽對葉誌清格外熱情的話。

　　葉誌清心裏動了壹下，有些納悶地歪著頭看了壹眼秦佳，問：“是嗎？”

　　“難道我還會騙您！”

　　秦佳道，口氣裏像是對葉誌清已經極熟了。“不過我提醒您，如果余老板要您幹什麽，您可千萬不要拒絕，這對您可有好處。”

　　秦佳湊近葉誌清，神秘地小聲說，同時還不時地瞄壹眼正背對著他們打電話的余俐陽。

　　葉誌清皺了壹下眉頭，他覺得秦佳這種神秘有些奇怪，但是他以壹個男人的敏感，立刻便猜到了秦佳話裏所隱含的意思。

　　葉誌清不知怎麽回答秦佳，但是他卻在心裏暗暗地告誡自己：當心，別幹傻事！

　　等余俐陽打完電話，秦佳啟動汽車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十壹點四十分。

　　壹頓飯吃了近六個小時，對於葉誌清來說，這也是破天荒的第壹次。

　　不過在整個近六個小時中，余俐陽都說了些什麽，自己都說了些什麽，包括秦佳都說了些什麽，葉誌清連壹句都記不得了。只是有壹點葉誌清是記得的，那就是他們談得很投機。

　　還有壹點，葉誌清也沒有弄錯，那就是他自己說得少，聽得多。

　　“葉先生，太晚了，您今天就別回去了，我在賓館給您開個房。”

　　車啟動後余俐陽向葉誌清建議。

　　“不用了。”

　　葉誌清想都沒想便道，“我通常睡得都晚，不到兩點是不睡覺的，所以這個時間對我來說並不算晚。”

　　葉誌清發現秦佳從反光鏡裏對他擠了壹下她的小眼睛。

　　“不過，對妳們來說可能已經算是很晚了。”

　　葉誌清裝著糊塗，“那妳們就別送我了，我自己乘車回去吧，也挺方便的。”

　　余俐陽臉上淡了壹下，但是隨即便恢復了，她微笑了壹下，對秦佳道：“那好，小秦，在車站停壹下。”

　　吩咐完秦佳，余俐陽又轉頭對葉誌清說：“那就不送您了，希望以後多聯系。”

　　葉誌清也笑了笑道：“壹定，以後還得請您多關照。”

　　“我建議您去買部手機，這樣聯系起來方便些。”

　　余俐陽又建議道。

　　“您說的是，我明天就去買壹部。”

　　葉誌清隨口答道，不過答完這句話後，心裏也真的決定了，明天什麽都不幹，就去買手機。

　　余俐陽輕笑了壹聲：“您還真是說幹就幹啦，好，別忘了告訴我手機號。”

　　“壹定！”

　　葉誌清又說。

　　葉誌清背著兩萬多塊錢回到住處，不動聲色地開了門，然後隨手將門關死，拉上窗簾，這才興奮地將兩萬多塊錢全部倒了出來。

　　葉誌清捧著女兒的照片，把女兒對著那堆錢。

　　“乖女兒，瞧，這是爸爸掙得的第壹筆錢……”

　　葉誌清只說了這麽壹句，淚水卻再也忍不住了，瞬間便滴滿了女兒的玻璃鏡框。

　　.

　　現在，葉誌清第三次坐到了余俐陽的面前。

　　“葉先生，您先坐壹會。”

　　余俐陽瞟了壹眼葉誌清道，“我談完這筆生意就過來。”

　　余俐陽說便領著壹個矮個男人匆匆出了門，向左壹拐便消失了。

　　秦佳過來，大方地拍了壹下葉誌清的肩膀。

　　他們已經算是老朋友了。

　　“葉先生，來得好快呀。”

　　她瞇著縫眼，“是跑步來的吧。”

　　葉誌清笑笑。“至於嗎？就這麽兩步路。”

　　“當然羅，佳人有約嘛。”

　　秦佳壹臉調皮相。

　　葉誌清卟哧壹笑，道：“佳人有約？原來是妳約我。”

　　秦佳壹楞。

　　但秦佳隨即便明白葉誌清是利用她的名字在調侃她。

　　她故作生氣白了葉誌清壹眼，壹字壹頓地說：“自－作－多－情！”

　　葉誌清笑了笑：“難道妳不多情麽？”

　　秦佳誇張地瞪著葉誌清，把小眼睛睜得圓圓的。“葉誌清同誌，請您說話時註意尊重女性。”

　　葉誌清終於忍不住樂了。

　　“對不起了，佳小姐。”

　　葉誌清說，“佳人不記粗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