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話說給老夫人賀壽時， 許是沈大公子到場，沈老夫人這日心情肉眼可見的大好，整個人跟尊彌勒佛似的， 滿面紅光， 臉上滿是止不住的笑意，對著每個前來拜壽的小輩都和顏悅色的關切了壹遭， 若是臉生的， 還會笑著指著給沈瑯介紹。
　　輪到柳鶯鶯拜時，只見老夫人神色壹怔，臉上的笑意緩緩停了下來。
　　老夫人久久沒有叫起， 而周圍人群也壹時沒了聲息。
　　柳鶯鶯只察覺到所有的目光壹瞬間齊齊匯聚到了她的身上來。
　　此時在戲臺下?，沈家所有的小輩們可謂到齊了， 嘩啦啦二三十余人，場面不可謂不壯觀。
　　柳鶯鶯壹經露面後，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人群壹下?子就噤聲了。
　　柳鶯鶯依然半屈身姿， 不見任何擺動，不過片刻後， 察覺到那道目光還壹直直直落在她的臉上， 似在打量著自己，頓了頓，柳鶯鶯只緩緩擡了頭來，與正首的沈老夫人視線撞在了壹起，二人對視了壹眼。
　　便對上了壹道精悍犀利的目光。
　　壹雙蒼老的， 卻鋒利的眼， 直直落在了柳鶯鶯身上， 仿佛能?夠壹眼窺探到她的內心深處。
　　卻在迎上柳鶯鶯目光的那壹瞬間?，便見那雙精悍的老眼， 壹瞬間?斂下?了所有的銳利，恢復了原有的慈祥和喜愛，似盯著她楞了許久，緩不過神來，良久良久，這?才反應過來沖著柳鶯鶯笑瞇瞇道：“快起來，快起來，瞧這?孩子，行這?麽大的禮作?甚。”
　　說話間?，立馬將柳鶯鶯招呼到了跟前來，壹把拉著柳鶯鶯的手將她不錯眼的盯著打量了好幾遭，只忍不住嘖嘖稱嘆驚艷道：“瞧瞧這?孩子，究竟是怎麽生的，怎麽這?麽會長，簡直壹日壹個樣，壹日要比壹日還要伶俐來，瞧得老婆子我?都險些認不出來了。”
　　說笑間?，那雙慈愛的眼壹寸不寸的落在了柳鶯鶯身上，定定將人打量著，方才遠遠瞧著，便覺得十足招眼，這?會兒隔得近了，如此近距離的美貌就連老夫人都見之?納罕，尤其?只見那臉上的春光滿滿溢出來了，不由讓她瞧了雙眼都止不住微微壹跳，老夫人心頭驚艷更甚了，不過面上不顯，依然笑呵呵道：“可是將這?幾個丫頭片子全給比了下?去了。”
　　說著，視線朝著身旁壹眾人臉上掠過，只見身後壹眾小子們各個眼神清亮，看?了壹圈後，又?重新落到了柳鶯鶯面上來。
　　不怪他?們各個蠢蠢欲動，只覺得不過幾日不見，眼前這?個鶯丫頭變化實在太大，大到她心頭都止不住微微壹跳來。
　　老夫人到底是過來人，這?滿面的春光不由令她下?意識地生了疑來，又?覺得許是這?日盛裝出席的緣故。
　　不知為何，驚艷的同時，沈老夫人下?意識地朝著左側長孫方向看?了壹眼，銜哥兒今日亦是變化甚大，不過壹年未見，不知是今日變化還是近壹年來的變化。
　　壹轉臉，只見長孫銜哥兒端坐在那裏目不斜視，神態淡漠，心下?頓時壹松。
　　也是，哥兒修行多年，連雅兒在沈家養了十多年，都不曾動過半眼心思，又?豈會是個重顏色之?人。
　　不過，只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心裏湧現出了壹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覺來。
　　壹時，指著柳鶯鶯笑著沖著沈瑯道：“這?是柳家的鶯姐兒，是個伶俐的，剛來府中不久，大家認識認識，日後多多照拂壹下?。”
　　話壹落，只見柳鶯鶯神色自若的朝著沈瑯福了福身子，道：“鶯兒見過大公子。”
　　柳鶯鶯語氣?恭敬中透著淡淡的生疏，似第?壹次見到他?般。
　　沈瑯淡掃了她壹眼，片刻後，略微頷首，連個只言片語都沒有。
　　方才介紹蘇子磬時，他?分明還沖她還點了點頭，雖清冷，卻仍不失禮節的“嗯”了壹聲。
　　可是到了柳鶯鶯這?裏，竟連個“嗯”字都顯多余。
　　老夫人見狀，心下?再度壹松，只張羅著沈瑯、宓雅兒陪她壹起看?戲來。
　　很快，臺上的戲曲唱響了，唱的第?壹曲是由大公子親點的戲《八仙拜壽》，只見南天門上，壹個個大仙小仙妳方唱罷我?方登場前來熱烈賀壽。
　　唱戲的是特意從元陵城請來的名?角，壹聲聲咿咿呀呀，壹道道仙姿玉姿直令人眼花繚亂，就在大家瞧得津津有味之?際，不想，戲唱到壹半，竟見壹眾神仙們竟接二連三下?了場，瞧得眾人壹臉莫名?。
　　就在眾人不知所雲之?際，這?時，原本的戲曲配樂瞬間?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則是陣陣擂鼓之?聲。
　　“咚咚咚——”
　　聲聲震天，響徹天際。
　　眾人紛紛探頸伸脖，不知眼下?這?唱的究竟是哪壹出，就連老夫人亦是壹臉納罕，《八仙拜壽》年年登唱，印象中裏頭沒有這?壹出啊。
　　就在眾人紛紛翹首以盼之?際，這?時，壹個響徹天際的嗩吶聲驟然響起，與此同時，壹頭偌大的金毛團從幕後滾了出來，而後平地壹躍而起，直接躍到臺子中央，在臺中央打了個滾翻了個跟頭後，而後頭壹轉，眼壹眨，赫然露出壹張威武霸氣?的獅頭臉來，竟是個金毛獅王。
　　原來戲唱到壹半竟舞起了獅子來。
　　因獅子方才那番翻躍動作?漂亮，在轉臉露出那張獅頭臉的那壹瞬間?，坐席上有不少郎君直徑叫起了“好”來，大家緩過神來後，頓覺驚喜，紛紛跟著鼓掌叫好。
　　獅子在臺上翻轉跳躍，壹下?躍到半空中，壹下?又?跳到地面上，以臉著地，動作?驚險十足，也精彩十足，隨著陣陣響破天際的鑼鼓聲，頓覺歡聲雷動，舉府若狂。
　　沈家壹眾姑娘們多深居簡出，聽戲聽得多，瞧這?舞獅的戲碼倒是瞧得少，何況還是這?樣精彩的戲碼。
　　瞬間?壹個個捏緊了帕子壹下?提心吊膽，壹下?子歡呼雀躍。
　　柳鶯鶯挨著沈月靈，坐在第?壹排最邊緣的位置，相比眾人的驚喜連連，她的神色倒要淡定許多。
　　她當年所在的萬花樓是元陵城最熱鬧的商街，周遭花樓酒樓眾多，今兒個妳開張宴客，明兒個我?舞龍舞獅，有時兩家舞獅對打，整條街的人都過去湊熱鬧，不可謂不熱鬧。
　　柳鶯鶯見得多便也見怪不怪了。
　　不過今日這?頭獅王靈敏兇猛異常，且不知是不是柳鶯鶯的錯覺，只覺得那頭獅王賤兮兮的，壹會兒飛到半空中，壹會兒佯裝要不慎滾到臺子下?，惹得壹眾千金小姐們時時壹顆心臟擠到了嗓子眼。
　　依柳鶯鶯看?，分明透著明晃晃的賣弄。
　　就在她笑著搖頭之?際，不想，這?時只見那只金毛獅王赫然壹下?子從臺上躍起，壹躍而下?竟直接跳到臺下?來了，結果?用力過猛，險些剎不住了，直接要沖撞到賓客身上來了，惹得大半個坐席區的人嚇得紛紛起了身來，或紛紛側身躲避。
　　眼看?著那頭獅王踉蹌幾下?最終壹路滾落，便要撞到最邊緣的人群身上去了。
　　所有人驚得紛紛捂胸捂嘴。
　　沈月靈更是嚇得尖叫壹聲，立馬閉上了雙眼。
　　在那頭獅王頭臉將要沖撞到柳鶯鶯身上來的那壹瞬間?，獅子臉沖著柳鶯鶯眨巴了下?眼睛，然後，獅臉貼著柳鶯鶯的擦臉肩而過，然後壹個跳躍而起，竟站穩當了，而後又?反身壹躍，竟在原地肚皮朝上，連翻了四五個跟頭來，原來，方才險些栽倒的動作?竟是個假動作?。
　　這?壹驚險壹幕壹時瞧得眾人瞠目結舌，又?壹連後怕，再連連鼓掌叫起了好來。
　　也有不少人側目朝著柳鶯鶯這?個方位看?了來，向她投來“關切”“無?奈”之?意。
　　柳鶯鶯卻覺得，她這?是被只獅子給調戲呢？
　　正恍然間?，這?時好似看?到壹張威嚴清冷的面龐隨著眾人的視線朝著這?個方位側目看?了來。
　　柳鶯鶯側目看?去時，又?分明什麽都沒看?到。
　　很快，所有人的註意力又?都被獅王吸引了去。
　　獅王在人群中戲耍了幾下?，壹會兒湊到宓雅兒跟前沖她搖頭晃腦，壹會兒又?湊到柳鶯鶯跟前沖她眨眼賣萌，戲耍了她二人幾下?後，等到那獅子頭再度湊過來之?際，柳鶯鶯反應過來，驀地笑了，壹時緩緩擡手，從獅王嘴裏取下?壹副紅色對聯，她將對聯緩緩展開，赫然只見紅聯上寫著“福如東海長流水”七個大字。
　　在她將對聯展開的那壹瞬間?，便見獅王又?搖頭晃腦的湊到了宓雅兒跟前，宓雅兒這?下?了然，笑著從獅子嘴裏取下?另外壹副紅聯，展開壹瞧，赫然見上頭寫著“壽比南山不老松”七字下?聯。
　　在看?到這?副賀壽對聯展現的那壹刻，臺下?所有人齊齊合唱道“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聲音震破天際。
　　那壹瞬間?，饒是壹向老身持重的老夫人也不由高興得合不攏嘴了，險些連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只壹個勁兒的道著：“好，好，好……”
　　話壹落，便見那獅王驟然將頭頂的獅子頭摘了下?來，露出獅身裏頭那樣壹張邪魅俊美的面容來，只見那張臉似笑非笑的沖著老夫人道：“孫兒特挑了兩個最美的給祖母賀壽，怎麽樣，老太太，高不高興？”
　　獅王驟然開口?說話了。
　　沈老夫人朝著那會說話的獅子看?了去，赫然只見方才還上天入地的獅子王成了她的孫兒燁哥兒，瞬間?反應了過來，壹時眼壹紅，作?勢要朝著他?的獅子頭臉上敲了去，只又?驚又?喜，又?高興又?壹臉後怕道：“我?說哪個敢攪合了臺子上的戲，原是妳個潑猴在這?大鬧天宮！”
　　眾人這?才緩過神來，原來今日這?大鬧北苑的獅王竟是沈家二公子沈燁是也。
　　壹瞬間?，所有人齊齊簇擁了上來，圍著他?的左擁右戴著。
　　這?時沈月曦沈月驪二人也不由湊了上來，淡淡吃味道：“好啊，二哥，感情在妳眼裏，除了表姐和柳姑娘外，咱們都是些醜的。”
　　沈月曦壹臉的“酸味”。
　　沈燁聞言，瞧著沈月曦頭上淡淡敲了兩下?，道：“這?可是妳說的，妳二哥可沒說過這?話。”
　　說話間?，忽而擡眼看?了看?宓雅兒，又?轉過臉來笑著將柳鶯鶯認真相看?了壹眼，而後目光再度投向了沈鈺曦，壹時佯裝認真思考了下?，只壹時輕笑道：“不過二哥覺得妳這?話說得極是！”
　　沈月曦楞了壹下?，反應了過來，瞬間?氣?得要吐血來。
　　余下?幾個妹子瞬間?將沈燁圍攻了。
　　柳鶯鶯壹時搖頭，笑著退出了人群。
　　老夫人見狀，看?了眼被人簇擁的燁哥兒，忽又?遠遠擡起了眼，不由朝著柳鶯鶯方向多瞧了壹眼。
　　正熱鬧間?，這?時，忽而見園子外頭人群晃動，眾人這?才將目光從獅王身上挪開，朝著遠處爭相看?了去，原是清河郡主到了。
　　老夫人朝著遠處瞧了壹眼，壹時笑呵呵道：“好了，好了，妳們這?群小的嘰嘰喳喳的，讓妳們這?些小的壹通攪合來，連戲都沒法好生聽了，妳們年輕人就該玩年輕人愛玩的，就甭老歪在咱們這?些老婆子身邊了，去罷，去玩妳們愛玩的去罷，老婆子知道妳們不愛聽戲。”
　　竟笑呵呵的將壹眾小輩們趕走了。
　　不過話壹落，又?沖著左右兩側的大公子和宓雅兒二人使了個眼色，笑著道：“哥兒跟雅兒留下?，祖母和郡主有話要同妳們說。”
　　眾人見此狀，紛紛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