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顧家占著安城的航運的半壁江山，顧沈壹傻，各大商戶紛紛和顧家斷了合作，顧家船行大型帆船幾乎停運壹月有余。
　　林家主動和親，對顧苑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請了媒人三書六禮的上門提親，林若秋下月初二便會嫁過來。
　　還是親兒子上心，汪氏親自操辦，顧府上下忙著顧苑的婚事，壹副要比過顧沈成親場面的架勢。
　　前院鬧熱的不像樣子，後院東房和平日沒什麽兩樣。
　　顧沈近日來老是發呆，陪樂盈缺壹坐就是壹天。樂盈缺在壹旁剝著橘子，連脈絡都給顧沈剝幹凈。
　　前幾次剝給顧沈吃的時候，顧沈總是皺著眉頭看壹眼，不情不願的吃下去。樂盈缺偷偷觀察了幾次，才發覺顧沈吃橘子講究。
　　剝的光禿禿的橘瓣盛在碟中，顧沈又心不在焉的神遊。壹個剝，壹個吃。顧沈接二連三的往嘴裏放，腦子裏琢磨著顧苑的事情，手上不經意間觸碰到了樂盈缺的指尖。
　　好冰。
　　見顧沈忽然停下來看著自己，樂盈缺眨了眨眼睛，“怎麽了？”顧沈不動聲色的瞧了眼窗外，定是日頭又垂了不少，屋裏才越發冷清。
　　“不吃了。”扒拉著樂盈缺手中的果子，壹把握住了他的指尖。樂盈缺這人是不是不知冷暖，顧沈有些惱怒的想道。
　　顧沈掌心溫熱，將粉嫩細長的手指揉搓在手中，樂盈缺幾次想抽回手，都被他夾在了指縫中，“別鬧...”
　　壹見樂盈缺臉色嬌羞，顧沈心中那點惡劣的心思就浮了上來，不依不饒的揉撚著他的指尖，摩挲間都揉搓的發燙。
　　手上松壹分，樂盈缺忙不叠的想要逃跑，又被顧沈得寸進尺的握緊壹分，鐵了心要戲耍他壹樣，“糕糕...”
　　連顧沈自己都沒發覺，“糕糕”這兩個字，他喊得越發的順口。
　　“別鬧了...快放手...”樂盈缺整個人跌進了輪椅裏，顧沈的進攻讓他無處可逃，也無力招架。
　　傻子玩心上頭，貪得無厭的往樂盈缺跟前坐，壹手攬過他的腰，霸道的不準他再往後躲。樂盈缺指尖還殘留著橘子的香甜，顧沈捏著他的指尖，低頭便含住了。
　　“顧...顧少爺！”顧沈擡眼瞧樂盈缺驚慌失措的樣子，清瘦的臉龐緋紅，嘴唇都緊張的微微發抖，這人周身都是甜的，連指尖都是。
　　樂盈缺越是羞赧，顧沈壞心思越重，舌頭裹著手指，用力吮吸著。眼前的樂盈缺，害羞的雙眼通紅，眼眶都泛著嘖嘖水漬，眼白都透著紅潤，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口中的手指還是不安分的想逃，顧沈懲罰的輕咬了他壹口，樂盈缺輕呼了壹聲，“嗯...”吃痛便變得乖乖的。不知怎麽地，“我見猶憐”四個字在顧沈腦子裏揮之不去。
　　屋內的氣氛變得香甜又粘稠，可憐樂盈缺要不是顧沈摟著，早就癱軟在輪椅上了，連求饒的話都開不了口，顧沈會沒輕沒重的咬人。
　　“少奶奶，少奶奶！”樂盈缺壹驚，阿離的叫聲讓他似夢初覺，使出全力去推拒顧沈，羞的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
　　顧沈也好似大夢初醒壹般，尷尬的松開樂盈缺的手指，別過頭咳嗽了壹聲，又聽到樂盈缺軟著嗓子讓阿離進來。
　　阿離聞不到壹屋子的香甜氣息，恭敬的回樂盈缺的話，“少奶奶，二夫人讓您明日陪她去撞鐘，說是...”阿離偷瞄了壹眼，神情惶惶，“說是給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祈福。”
　　顧沈壹怔，握在樂盈缺輪椅上的手都捏緊了。這算是何意，讓樂盈缺陪她去給顧苑祈福，先不說樂盈缺行動不便，光是長嫂替顧苑祈福就不合規矩。
　　內院的事，他爹從不插手，這是林若秋還沒進門，就給樂盈缺難看，仗著自己傻了，變著法的欺負人。
　　顧沈還在暗自生氣，便聽到樂盈缺答應道，“知道了，阿離妳給二娘回個話。”
　　不去落人話柄，明知汪氏顧苑讓自己難看，樂盈缺卻不敢拒絕，顧沈如今可是顧家的累贅，顧家當家的是二夫人的兒子。
　　不消多時，阿離又傳話，“二夫人說心要誠，寅時就得到萬佛寺。”萬佛寺卯時撞鐘，也從未聽說過有這種說法，樂盈缺壹壹應下。
　　第二日壹早，阿離剛喚樂盈缺該起身了，顧沈猛地坐起身來，抱住了樂盈缺。像是奶娃撒嬌壹般，蹭著樂盈缺的脖子，樂盈缺安撫道，“吵醒妳了。”
　　哪料顧沈沒頭沒腦的來了壹句，“我也去。”
　　樂盈缺怔怔的楞了壹會，才驚覺顧沈的意思，“又不是什麽好玩的地，又遠又冷的，妳好生待在府裏中。”
　　傻子固執的厲害，翻身下床徑直去穿衣裳，也不搭理樂盈缺，樂盈缺無奈只能帶著顧沈壹同前去。
　　二夫人沒料到顧沈跟著來了，當著眾丫頭的面還叮囑了壹番，“大少爺就別去，萬佛寺清冷，大少爺受不得凍。”
　　傻子左顧右盼的推著樂盈缺，壹門心思同他說話，“我想騎馬。”二夫人臉上壹陣抽搐，輕哼了壹聲，不好當著下人同壹個傻子發難。
　　原本準備的馬車，二夫人和樂盈缺壹輛，顧沈若和他們同乘壹輛，於理不合。丟樂盈缺和汪氏獨處，依著樂盈缺的性子，嘴皮上總要受些委屈。
　　“妳肯定沒騎過馬。”也不等樂盈缺答應，抱著樂盈缺就上了馬。樂盈缺的確沒騎過，連馬背都是頭壹次上。
　　馬車走的慢，樂盈缺身上披著裘衣依偎在顧沈懷裏，慢慢悠悠的，也不覺得冷。沒走多遠，待顧沈低頭的時，懷裏的人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趕在寅時前抵到萬佛寺，二夫人果真是故意為難樂盈缺，連僧人都只有零零星星幾位。看門的小沙彌壹見顧二夫人壹到，上前行禮，“顧二夫人來了。”
　　顧沈低聲喚樂盈缺，“糕糕，到了。”懷裏的人眉峰微蹙，不自覺的撒著嬌，口中囈語，“嗯...”
　　剛將樂盈缺抱下馬背，聽到小沙彌說道，“誠心佛主自是能庇佑。”小沙彌頓了頓，“天寒地凍，二夫人若是能讓親近的人代勞也是壹樣。”
　　兩人還沒聽明白小沙彌的意思，二夫人悠悠道，“盈缺，妳代替為娘磕頭吧，三步壹磕頭，禮數到了才行。”
　　寺廟講究，“五十三參，參參見佛”，五十三步的階梯，對於常人來說不算難事，可放到樂盈缺身上，別說是跪下，光是站著都難如登天。
　　顧沈抱著樂盈缺沒放下，懷裏的人壹怔，顧沈將他抱得更緊了。二夫人催促道，“再耽擱可過了吉時了。”
　　樂盈缺撒開顧沈的脖子，低聲說道，“放我下來罷。”顧沈瞧了壹眼階梯，拜堂他都費勁。這要是讓樂盈缺跪完，不得要他半條命。
　　傻子抱著人徑直朝石階上走，樂盈缺掙紮著，“快放我下來，聽話。”
　　隨行的丫頭各個都低眉順眼，不敢多嘴主子的事，擺明了是二夫人欺負大少奶奶，可憐大少奶奶嫁了個傻子，傻子怎會知道護短。
　　“二娘。”顧沈說話直來直往，帶著幾分傻氣，汪氏猜不準他想說什麽，又聽道顧沈開口，“糕糕可是我媳婦，他磕的都得算是我的。”
　　樂盈缺壹驚，下意識想去捂傻子的嘴，生怕他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只聽到小沙彌提點道，“心存記掛的人，佛主自是能分清的。”
　　傻子抱著人猛的回頭，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壹般，“我的糕糕當然想著我。”懷裏的人羞的漲紅了臉，抓著傻子胸口的衣裳，硬是壹句話都說不出口。
　　小沙彌被噎的面紅耳赤，磕磕巴巴道，“這這...佛門重地，不可對佛主不敬。”這兒女情長的事，不是擾了佛門清凈地。
　　留壹行人在身後，傻子抱著他媳婦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還孩子氣的說道，“我要帶糕糕第壹個撞鐘。”
　　身後二夫人氣的全身哆嗦，手中的手絹都蹂躪的不成樣子，這顧沈，傻了都壹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可恨至極。
　　五十三步階梯壹上，身後的人都瞧不見影了。顧沈先前來過幾次萬佛寺，抱著樂盈缺往大鐘跟前走。
　　人被顧沈放到壹旁的石凳上，樂盈缺回過神來，看著大鐘喃喃道，“我還是頭壹次見大鐘。”頭壹次騎馬，頭壹次走這麽遠的路，頭壹次見大鐘。
　　顧沈扶著鐘杵說道，“佛事鐘得撞壹百零八次，凡撞鐘壹百零八聲以應十二月，二十四節氣，七十二候之數。合為壹百零八，其象征壹年輪回，天長地久。”
　　樂盈缺聽的津津有味，壹動不動的看著顧沈，顧沈心中壹漾，緊接著，“敲鐘偈曰，聞鐘聲，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坑；願成佛，度眾生。”
　　像是楞頭小子，在傾心之人面前炫耀壹般，看著樂盈缺好奇的眼神，顧沈竟生出幾分得意。
　　“咚，咚，咚。”三下，每壹下像是鐘杵撞在了樂盈缺心坎上。
　　“可我們不是佛事鐘，香客撞三下，福、祿、壽。”顧沈倏地停了下來，樂盈缺臉色變得古怪，顧沈知道他多嘴了，壹個傻子，怎會知曉這些。
　　“顧...顧少爺知道的真清楚。”樂盈缺喃喃道，上下打量了顧沈幾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說不出不妥在哪。
　　末了顧沈忙不叠加上壹句，“我和糕糕快點撞，讓二娘落在後面。”
　　看著顧沈帶著幾分幼稚的樣子，樂盈缺心道自己是不是多想了，傻了的顧沈，才會寶貝自己，也不全是，傻了的顧沈，他也猜不透顧沈的心思。
　　安城，又熱鬧了。
　　林家小姐出嫁，鑼鼓喧天的迎親隊伍，排場比顧大少爺成親的時候還氣派。
　　顧沈站在樂盈缺身後，先前樂盈缺就是這樣嫁進顧家的，傻子頭壹天就喜歡上了，寶貝的不得了。
　　看著林若秋磕頭進府，顧沈還有些恍惚，樂盈缺嫁進顧府的時候，他在想什麽，是心甘情願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