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夜

貓膩

歷史軍事

  壹段可歌可泣可笑可愛的草根崛起史。   壹個物質要求寧濫勿缺的開朗少年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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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九章 看長安(上)

將夜 by 貓膩

2018-6-14 09:02

  銀杏樹葉,落的滿地都是,就像那些言語。
  二人站在橋上,短暫沈默。
  寧缺說道:“妳是大師兄的義妹,我的朋友,書聖讓妳離開莫幹山,卻是因為他明白幫大唐便是幫大河,無論如何,要辛苦妳了。”
  莫山山有些惘然,問道:“妳準備做什麽。”
  “我要去好好睡壹覺。”
  寧缺說道:“我不是那大師兄或二師兄,總不睡覺我會死的,我這兩天看這座城已經看的想要嘔吐,我需要放松壹下心神。”
  莫山山說道:“那便去休息吧……但請不要生出挫敗逃避的情緒,想想那年,觀海僧挑戰妳的時候,妳為什麽在湖畔坐了半天。”
  寧缺想起那段往事,笑了笑。
  接下來,他給莫山山畫了壹份極詳盡的圖紙,把驚神陣講解了壹番,然後便極不負責任地離開了她,向東城春風亭走去。
  他沒有真的去睡覺,也沒有去雁鳴湖畔發呆。
  朝堂剛剛平穩下來,李漁還被幽禁在公主府中,很多大臣對於寧缺依然抵觸,甚至是極強烈地反感,所以他不便與宮裏接觸太密切。
  現在他要知道朝廷的安排,與皇後交流,都是通過春風亭朝宅。
  在朝宅裏,他拿到了最新的幾份軍令和各州郡傳回的軍情,看著軍情簡報上記載的各處戰事,他臉上的情緒變得凝重起來。
  鎮南軍依然在路上,蔥嶺壹帶西軍與月輪國的戰事,還沒有情況回報,擔負著最艱巨使命的鎮北軍,正在金帳騎兵的攻擊下苦苦支撐,雖然說鎮北軍的人數已經接觸最初,但想要逆轉戰局,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現在最麻煩的還是東面以及南面的戰局,尤其是南方。
  西陵神殿率領著數十萬大軍由清河郡北上,寧缺坐在長安城裏,仿佛都能看到旌旗漫天揮舞的畫面,他很難想象對方如果殺到長安城該怎麽辦。
  後山裏的師兄師姐們,現在應該就在青峽,他們可還安好?
  他們能不能撐得住?能撐多少天?
  便在這時,長安府尹上官揚羽和齊四來到了朝宅。
  寧缺要見他們。
  “長安之亂能如此快平息,大人手段了得,當記首功。”
  寧缺看著容顏猥瑣的府尹大人,真誠說道。
  朝老太爺抱著壹只貓從門口經過,聽見這句話,看著上官揚羽正在向下彎倒的腰身,說道:“這位大人就是太喜歡謙虛。”
  寧缺笑著說道:“二掰說的有道理。”
  朝老太爺揮揮手,揉著貓肚子離開。
  上官揚羽媚聲說道:“哪裏哪裏,全賴皇後娘娘和十三先生指揮有方。”
  寧缺說道:“那時候我和娘娘還在城外,哪裏能指揮妳什麽。”
  上官揚羽認真說道:“人不在,正氣長存,下官便是感受到……”
  寧缺擺手道:“免了,我不是大學士,不習慣聽這種話,大唐官場上也沒有幾位大人會像妳這樣說話,我們還是節省壹些時間,直接入正題。”
  上官揚羽清了清嗓子,直接說道:“何明池應該是從東陽門逃出去的,城門司正在內部暗查,已經抓了十幾名嫌疑人。天樞處和南門觀變得老實了很多,清河郡會所逃出來的人,已經被全部抓獲,現在暫時關押在會所裏。”
  寧缺很清楚,天樞處和南門觀之所以會變得老實,根本與何明池真實身份曝光沒有太大關系,而是因為那些修行者的父母家人親人,現在全部都被長安府衙與魚龍幫攜手軟禁,這種情況下,除了那些真正冷血之輩,誰還敢有異動?
  “清河郡諸姓子弟,逃不脫叛國的罪名,雖然尚未審判,但憑什麽還讓他們留在會所裏舒服睡著?把他們全部轉進府衙監獄裏。”
  寧缺說道。
  上官揚羽顯得有些為難,說道:“府衙裏根本關不下這麽多人。”
  寧缺看著齊四,說道:“魚龍幫肯定有很多地牢。”
  齊四爺聳聳肩,說道:“關幾百個人沒問題。”
  寧缺看著上官揚羽臉上的表情,說道:“有什麽問題?”
  “我沒有什麽問題,但朝中有很多大人……或者會有問題。”
  上官揚羽說道:“現在如何處置清河郡諸姓,朝堂上有兩種意見,壹種意見是盡快審判諸姓罪行,給朝野以及百姓壹個交待,還有壹種意見則認為,應該讓留在長安城的諸姓子弟活著,這樣將來如果要和西陵神殿談判,也算是個籌碼。”
  寧缺沈默片刻,說道:“這些人都必須死的。”
  上官揚羽擔憂說道:“如果朝中那些大人反對怎麽辦?”
  “就算將來要和談,有幾個問題也必然是不會談的。”
  寧缺說道:“清河郡的問題,就是不能談的問題,當然現在這些人死了確實也有些可惜,所以先讓他們受些活罪。”
  齊四說道:“這方面我比較擅長。”
  上官揚羽說道:“還是府衙更專業壹些。”
  寧缺說道:“這些小事妳們自已商量著辦,今日叫妳們來,是因為皇後已經決定,把城門司和臨時執法之權全部交給大人,魚龍幫暫時也歸大人指揮,齊四爺妳要好好配合大人把這件事情做好。”
  上官揚羽很清楚,只要自已能在這場戰爭裏活下來,戰後必然會升官授爵,卻沒想到自已忽然間擁有了如此大的權柄,興奮之余不由生出幾分惶恐。
  齊四爺也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安排透著份詭異的味道。
  “長安城很空虛,如果西陵神殿聯軍……無論是哪壹方面的敵人,兵臨城下,我們都沒有任何辦法,所以妳們要提前做好破城之後的準備。”
  聽著寧缺的話,上官揚羽和齊四爺震驚無語。
  就像所有唐人那樣,他們從來沒有想過,長安城也有被攻破的那壹天。
  “這個消息,不要外傳。”
  寧缺沒有看齊四,只是看著上官揚羽的眼睛。
  那雙猥瑣的三角眼裏,閃爍著復雜的目光。
  寧缺看著他平靜說道:“如果出問題,世間再無上官這個姓氏。”
  ……
  ……
  說休息,但心裏壓著極重的石塊,哪裏能夠休息,哪裏能夠睡得著覺?寧缺順著朱雀大街向南門走去,感知著天地氣息的細微變化,察看著沿途那些堵塞的區域,神情變得越來越疲憊,腳步變得越來越沈重。
  來到城墻前,他望向城頭。
  長安城墻高聳如崖壁,站在地面,很難看清最上面的畫面。
  他的眼力敏銳,遠超普通人,所以他能夠看到那個穿白棉裙的女子。
  莫山山正在看著長安城冥思苦想。
  就像先前的他壹樣。
  寧缺默默說了聲感謝。
  “能識塊壘,這小姑娘在陣法上的天賦確實遠超過妳,但老師既然把長安城交到妳的手中,那麽我想最終還是需要妳自已來想明白這壹切。”
  壹名小姑娘走到他身旁,擡頭向城墻上望去。
  小姑娘十二三歲,烏黑的雙馬尾在腰間擺蕩,容顏清稚可人,語氣卻是寧靜溫婉成熟,說莫山山是小姑娘,竟不令人感到不諧。
  她是當代魔宗宗主,有資格喊書癡是小姑娘。
  “師姐,我真的想不出來什麽辦法了。”
  寧缺說道。
  余簾望向他,說道:“所以妳已經開始做城破的計劃。”
  寧缺說道:“不慮勝,先慮敗,這是我的習慣。”
  余簾說道:“如果是正常時節,這種思想自然沒有什麽問題,但眼下的局面是大唐必敗,所以我們必須只考慮慮勝利,不考慮失敗。”
  寧缺沒有聽明白。
  余簾說道:“我們只能考慮怎樣獲得勝利,而不能考慮怎麽面對失敗。”
  “可是……如果失敗是註定的,怎麽能勝利?”
  “那就在失敗之前,先獲得勝利。”
  余簾說道:“壹場戰爭最終的結局取決於很多方面,可能二師兄守不住青峽,可能鎮北軍被金帳擊敗,可能長安城會被攻破,但我們只要能在這些失敗到來之前,取得某壹方面的勝利,便能阻止這些失敗的來臨。”
  寧缺明白了,說道:“最關鍵的勝利。”
  “不錯。”余簾說道:“在妳看來,這場戰爭的結局會是什麽?”
  寧缺很清楚,戰爭之初大唐連遭重挫,雙方實力之間的差距已經被拉大,就算青峽能守住,驚神陣能修復,依然很難改變最後的結局。
  “大概還是會輸。”他說道:“不過我相信,到了大唐亡國的那壹天,世間也沒有幾個國家還能存在。”
  “不錯,這是世間所有人都能看明白的道理,各國的皇室還有那些將軍們,雖然都很愚蠢,但想來不至於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余簾說道:“大唐和書院已經開始展現力量,到處都在死人,我相信月輪國朝陽城裏很慘,燕國也把自已打廢了,誰願意與我大唐玉石俱焚?”
  寧缺說道:“南晉皇帝聽說因為喪子有些發狂。”
  余簾說道:“如果那皇帝想把整個南晉都拖進瘋狂的泥潭裏,皇族還有那些將軍,都會出來阻止他,因為沒有發狂的人終究更多。”
  “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滅唐的,只有西陵神殿。”她繼續說道:“熊初墨已經廢了,天諭和裁決青峽之戰後必然重傷甚至可能死亡,神殿還有什麽?”
  寧缺若有所思。
  “前些天,我和大師兄壹直在思考壹個問題,怎樣在必敗裏求得勝利,至少是暫時的勝利,謀求暫時的和平,直到我們想明白了這壹點。”
  余簾看著他,說道:“殺死觀主,這場戰爭便可以結束。”
  寧缺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個推論是正確的,如果知守觀觀主被書院殺死,西陵神殿消耗慘重,對俗世諸國的影響力會變弱,那麽還有哪個國家願意與大唐壹道毀滅?
  更關鍵的是,如果觀主死了,道門對劍閣和柳白便再也沒有任何約束力。
  然而問題在於……觀主是夫子登天之後,這個世界上境界最高、最高深莫測的至強者,想要殺死他的難度與大唐打贏這場慘烈的戰爭,能有多大差別?
  寧缺看著她說道:“師姐留守長安,不去青峽,就是因為此事?”
  余簾說道:“我沒有信心能擊敗他,因為觀主比妳以及世間絕大多數人想象的還要強大,甚至是超出想象的強大。”
  寧缺知道大師兄此時正在以無距境與觀主競逐,在他印象裏,觀主就算強大,也很難配得上師姐的形容,不由有些不解。
  余簾說道:“等到觀主出手的時候,妳就會知道了。”
  寧缺說道:“我能做些什麽?”
  余簾說道:“修好這座城。”
  寧缺至此終於完全明白了大師兄和三師姐的意思。
  長安城破,就是失敗。
  長安城破前,書院能殺死知守觀觀主,便是勝利走在了前方。
  當大師兄帶著觀主來到長安城的時候,他至少需要修好這座城的壹部分。
  ——殺人的那壹部分。
  如果他不能做到這壹點,這座城以後便再也不用修了。
  這是黎明前的最後壹抹夜色,也可能是深淵前的最後壹步。
  寧缺心裏的壓力越來越大,沈重到他的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
  ……
  入夜。
  莫山山站在城墻邊,被寒冷的秋風刺的臉頰有些微紅。
  她環抱著雙臂,看著身前的萬家燈火,忽然覺得明白了壹些什麽。
  只是那道靈光乍現即隱,不知去了何處。
  她細眉微蹙,繼續看著這座城。
  ……
  ……
  寧缺也在看著這座城。
  他坐在雁鳴山上,看著湖對面。
  湖對面的畫面是長安城的壹個片段。
  他和桑桑的宅院也在那裏,長時間無人居住,壹片黑暗,淒冷異常。
  他看了很長時間,想起了很多往事。
  當年收到觀海僧的挑戰,他就是在這片湖畔沈思了很久,然後收獲了很多。
  當然,更多的往事還是與桑桑有關。
  只是卻無任何感悟。
  他很疲憊。
  在淒冷的夜色中,沈沈睡去。
  醒來時,湖對岸依然沒有什麽燈火。
  因為天亮了。
  晨霧裏傳來呦喝販賣的聲音。
  晨霧散後,民宅街巷被包子鋪的蒸汽占據。
  人氣漸生。
  原來對岸並不是那般淒清。
  寧缺看著那處,隱約捕捉到了壹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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