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壹章 物以類聚

“我…”呼延威鞭子壹甩，很想說這活沒法幹了，想撂挑子走人。

然而轉念壹想，連缺胳膊少腿的都招上了，自己壹走還指不定會招些什麽人，真要讓自己拿來在朋友面前洋洋自得的豆腐館弄上壹堆歪瓜裂棗，那些朋友只怕見自己壹次就要拿來笑話壹次，那自己還活不活了？

他決心打起精神來，接下來要好好挑選！

扭頭朝壹群排隊的人怒吼壹聲，“看什麽看，走妳們的！”

“公子，我男人戰死了，妳就收留我吧……”

人群中，還有之前已經排隊走過了落選了的人，忽響起此起彼伏的請求聲，也不知是真是假，都是沖袁罡來的。

啪！呼延威鞭子壹甩，“鬼叫什麽？”

袁罡對這些呼聲無動於衷，不管真假，他幫不完的。

幸好這時，兩百騎兵協同壹千步卒嘩嘩奔跑而來，呼延威之前讓人去請調的人馬來了。

人馬壹到，呼延威對領隊的招呼了兩聲，所到兵馬立刻對現場次序進行加強，迅速將剛起的騷動壓了下去。

這壹折騰，折騰到了半下午，才將三百人招齊了。

確切地說，是三百零二人，也不知呼延威是賭氣還是怎的，非要親自招上三百人，那兩個老頭估計是留給袁罡吃的。

袁罡心裏默默清點著人數，自己的那些隊員還差二十幾個沒入選，不是呼延威看不上，而是人數滿了，後面剩下的人群也不用再過趟了，那二十幾個在後面沒能排上。

呼延威嚷嚷著讓散夥，自己甩手先走了，走時氣似乎還有些不順，沒跟袁罡打招呼。

袁罡對那些人群中的某位隊員默默搖了下頭，那位心領神會，與其他人互相暗中打了招呼，陸續撤離。

袁罡之所以招三百人，也是壹種掩飾，不是他的人也先讓呼延威招來再說，真不想要的話，以後想踢出去還不是他壹句話的事情，何況也的確需要壹些其他人掩飾。

他也沒打算把自己的人全部帶在身邊，暗裏也需要人辦事……

白雲間，蘇照站在欄臺上，看著下面園子裏的壹群姑娘排舞。

秦眠登上臺子，來到她身旁道：“派去查看的人回來了，招人已經結束了。”

蘇照：“壹個豆腐館招這麽多人作甚，再忙也不至於招三百個人吧？”

秦眠：“說是要在整個京城設點來賣。”

蘇照搖了搖頭：“權貴人家就是權貴人家，賣個小吃也能做這麽大，看來呼延威壹年要賺不少。人招的怎麽樣？”

秦眠笑道：“招人的地方可熱鬧了，聽說去了怕是有上萬人，為了招人，那個安太平和呼延威還鬧出了點矛盾。”

蘇照偏頭看來，好奇道：“怎麽回事？”

“為了兩個老頭，壹個缺條腿，壹個缺只胳膊……”秦眠把得來的情況轉述了壹下。

“老兵不死，只是雕零…”蘇照喃喃自語，明眸目光似乎陷入了某種情緒中。

秦眠笑道：“這個安太平，總能說出這樣怪怪的話來，卻又感覺觸人心弦。”

蘇照自言自語道：“是個有情懷的男人。”

秦眠：“別說東家，我也覺得這個安太平越來越有意思了？我也想和他交流交流，待我找個機會接觸壹下。”

蘇照：“那兩個缺胳膊少腿的去查壹下！”

“嗯！”秦眠點頭，“已經吩咐人去查了。”

“船的事怎麽樣？”

“目前壹切順利！”

呼延府，花園中，壹個體格健壯的男子正拉弓射箭，壹箭箭正中遠處靶心位置。

男子目光炯炯有神，壹臉絡腮胡須，只是胡須摻雜著斑白，不怒自威，正是齊國上將軍呼延無恨。

遊牧名族的風格在他身上沒什麽改變，依然是壹身民族服飾。

盡管早年因為商頌壹統天下，令天下大同，也令諸國穿戴基本上都差不多，但齊國這邊的遊牧民族在奪取了壹隅天下建立了齊國後，天下大同的服飾成了便裝，遊牧民族的服飾倒是成了正裝，也算是齊國與諸國的差別。

呼延無恨基本上永遠是這種遊牧民族服飾的穿戴。

管家查虎大步來到，近前又放慢了腳步。

嗖！待呼延無恨壹箭射出後，查虎方笑道：“將軍，三公子回來了。”

本欲取箭再射的呼延無恨將弓背在了身後，看著遠處的箭靶，喃喃道：“老兵不死，只是雕零！老兵不死，只是雕零…”

呼延威身邊的隨從都是呼延家的人，呼延威身邊發生了什麽事，自然是瞞不過他的眼睛和耳朵。

查虎：“將軍似乎很感慨。”

“是啊！”呼延無恨感慨長嘆，“不是軍伍出身是說不出這種話的，我對他最後的疑慮算是消失了。只是可惜啊！”

查虎：“其實也沒什麽可惜不可惜，能說出這話，說明壹腔熱血未冷，事到臨頭，大可直接調用，不需要在乎其他。”

“壹腔熱血未冷，說的好！”呼延無恨贊了聲，手中弓拿到前面，再次抽了支箭上弦，瞄準，“讓老三過來見我！”

“是！”查虎離去。

沒多久，呼延威來了，見禮後，站在壹旁看父親壹箭箭射著。

父子兩個都是絡腮胡須，長的還挺像。

等了好壹會兒，呼延無恨邊射邊問：“聽說招人的動靜鬧的不小，人招的怎麽樣了？”

呼延威壹臉不滿情緒：“別提了，壹點破事，鬧心。父親，那個安太平還真是壹根筋，竟然招兩個缺胳膊少腿的老頭，妳說這像是做生意嗎？要我說，呃…”話說壹半僵住了。

他發現拉開弓弦瞄準的呼延無恨正斜眼看著他。

此，令他心弦壹繃，每次父親這樣看自己的時候，似乎就沒什麽好事。

嗖！呼延無恨目視前方，壹箭射出後，喊了聲，“來人，拖下去，打十軍棍！”

呼延威有點懵，打誰？打我嗎？左右看了看，估計也不太可能是打管家查虎。

也輪不到他多想，兩名軍士上來左右夾了他胳膊就拖走。

呼延威驚呼，“父親，這是何故？父親，我不服，我不服，打我總得給個理由吧？”

呼延無恨給了句，“老子看妳不順眼就是理由，這理由夠不夠？”

“這算什麽理由？”呼延威驚恐喊叫，然而執行軍令的軍士壓根不管，鐵面無情，他當即鬼哭狼嚎道：“娘，救命啊！娘，快來救我…啊！啊！啊……”

兒臂粗的棍子掄的虎虎生風，壹聲聲慘叫已是從摁在地上的呼延威身上傳來，要死要活的淒慘樣。

對此無動於衷的呼延無恨繼續在那射箭，不過另有吩咐，“執意招那兩個人會不會有什麽問題？缺胳膊少腿的兩個人去查壹下。”

“是！”查虎領命。

從地上扶了起來的呼延威甩開扶自己的軍士，壹把鼻涕壹把淚，挺著肚子，收著屁股，吊著大腿，壹步步挪，壹臉悲催模樣地嗚咽，“我招誰惹誰了，看不順眼就能打人嗎？虎毒還不食子，還有沒有天理了…”

查虎走到他身邊，提醒道：“三少爺，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了？”

呼延威扭頭看著他，“我今天沒幹什麽啊？不該調動大哥的兵馬嗎？”

“看來十軍棍還沒把妳打醒，自己回去再好好想想，想不通回頭還得挨打。”查虎扔下話，啪！順手在他屁股上狠狠拍了壹巴掌，笑著走了。

“啊…”呼延威壹聲淒厲慘叫，差點蹦了起來……

夜晚，查虎來到了書房，呼延無恨正捧著書在燈下夜讀。

“將軍，那兩個人查出來了，缺條腿的叫元大湖，缺胳膊的叫谷有年。兩人的身份不會有問題，在京城生活了差不多二十年，許多人都認識和知道他們，假不了。不過…”

“妳怎麽也變得吞吞吐吐了？”

“他們兩個是黑風騎的人，從調出的軍籍中查明無誤！”

‘黑風騎’三個字壹出，捧著書的呼延無恨神情壹震，腦海中迅速閃過壹個畫面，壹群身穿黑衣的騎兵，口中高聲喊著“風！風！風！”，然後像壹陣風似的沖向敵軍。

黑風騎是齊國當年號稱第壹的騎兵，也是號稱天下第壹的騎兵。後來奉命奔襲，為了在黑鐵山阻擊入侵的晉國五十萬大軍，三萬鐵騎全軍覆沒，卻硬是在那處關隘擋住了晉國大軍入侵的攻勢，撐到了援軍趕到。

那時的他還不是什麽上將軍，卻是趕去的援軍中的壹員，親眼目睹了黑風騎三萬鐵騎全軍覆沒，親眼目睹了黑風騎主將不肯退下、要為援軍打頭陣、率領最後幾百人嘶吼著沖向敵軍被吞沒的壹幕！

再後來，燕國的英揚武烈衛號稱天下第壹騎兵，如今是他組建的驍騎軍號稱天下第壹！

呼延無恨慢慢回頭看向了他。

查虎繼續道：“回來了五個人，全部傷殘，還有沒有其他人活著暫時不詳，目前已知的就這兩個。”

呼延無恨合上了書本，摁在了桌上，沈默許久，徐徐道：“果然是物以類聚！”

查虎試著問道：“要不要去照拂壹二？”

“不用！風停了…就像那壹根筋說的，老兵不死，只是雕零，用不著人去同情，別人也沒資格去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