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合章
顛覆笑傲江湖 by 月關
2018-9-12 18:49
※第壹節 元嬰赤子※
向問天的武功十分怪異,左手拳右手掌,大開大闔,氣勢十足。拳掌揮舞縱橫開闊之間,剛強威猛,招式之強霸,可說是天下無雙,內家功夫已被他練到柔極陽生的境界。
壹時間地面的碎屑石粒都被他的拳風帶起,猶如漫天黃沙,迎向平壹指。他雙手被鐵鏈縛住,又不屑以鐵鏈與平壹指對敵,拳掌揮動間難免有所束縛,猶能有此神威,實乃壹代人傑。
平壹指雙手十指搶攻、直插、橫截、斜擊,彈、點、戳、抹,招式剛強中不失靈活,但向問天的拳掌卻像是壹道鐵墻,平壹指的指劍絕學竟連壹招都攻不進去!
若說平壹指的十指像鋒利的鐵釘,那向問天的拳掌就如同開碑的巨錘,兩人武功相若,招術各有巧妙,這壹打起來壹時半刻決分不出高下。
任盈盈見到向問天出現,心中已是大定。平壹指為了在此研究詭異的醫術,洞中只留了兩人守衛,現在全被吳天德點倒,帶路進來的老白被她壹記掌刀劈斷了頸骨,只需擊敗平壹指,那就可以平安地離開了。
可是……吳天德呢,他到底是死是活?這個該死的冤家怎麽每次見面都弄得自己芳心大亂?任盈盈恨恨地想著,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有些曖昧,不禁臉上壹熱。
現在平壹指被向問天纏住,原本是去壹探吳天德死活的好機會,可是這兩人武功相近,平壹指吃虧在先受了吳天德的刀傷,向問天吃虧在雙手被鐵鏈縛住,各有所忌,實在不知二人誰能得勝,她又如何放心離開?
任盈盈左右為難,想了壹想,向問天自那洞中出來,曾說有人告訴他自己來救他,那能是聽誰說的?不是吳天德便是藍娃兒,這兩人下落他壹定知道,還是等向叔叔打敗平壹指再說吧。
說起來任盈盈與吳天德還真的不是冤家不碰頭。二人頭壹次相見,任盈盈被他罵得怒不可遏;第二次相見以為吳天德正非禮自己,被他嚇得魂飛天外;第三次莫名其妙地被人和他捆在壹個魚網當中,被他在臀上拍了壹掌,驚得目瞪口呆;第四次他向任盈盈透露了任我行的消息,弄得這位心高氣傲的大小姐也低聲下氣求他;而這壹次,雖是那混蛋倒了大黴,任盈盈又怎能不為他牽掛擔心?[寫至此處,夢遊不禁拍案叫絕,我拷,我真是天才,折騰任大小姐居然用過這麽多花樣啊,莫非我是虐待狂?想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呵呵,有同感的朋友請來起點中文網佩服我壹下吧^_^]。
任盈盈想到向問天既能從這洞中出來,其中壹定另有玄虛,說不定吳天德那個怪物真的平安無事,芳心也便安靜了下來,自去將逸電寶劍拾起,插回鞘中,凝神觀看向問天與平壹指壹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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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德真的平安無事麽?
滾石落盡以後,吳天德真氣壹泄,憑著堅強的意誌強自支撐的身子頓時稀泥壹般癱了下來。藍娃兒試他鼻端,已經氣息全無,不禁心碎欲絕,壹時殺氣沖宵,憤而對天盟誓,不惜違背父母的遺命,壹旦脫困就去制出那無名疫毒,讓整個天下都為吳天德殉葬。
她將吳天德抱在懷中癡癡地哭了半晌,那種悲傷實在難以復名。自從她親眼見到父母在面前自焚而死後,所遇的人不是垂涎她的美色,就是貪圖她的家產,使得這女孩兒漸漸封閉了自己的感情,對別人只有懷疑和憎恨,再不肯相信旁人。
直到遇到了吳天德,這女孩兒才慢慢敞開了自己的心扉,將他的影子深深印刻在自己的心裏。那日在大雪中,吳天德溫柔地解衣披在她的身上,使她幾年來頭壹次體會到被人疼、被人關懷的溫暖,本來這壹路上她心中不知憧憬了多少美好的未來,有時獨自躺在被窩中幻想著壹些甜蜜、動人的未來,還會偷偷地笑出聲來。可是現在,壹切的壹切,都灰飛煙滅了。
藍娃兒越想越是心痛,心懷激蕩之下,氣息漸漸紊亂,奠基未穩的太乙混元真氣和原先修習的五毒教內功心法突然在體內沖突起來。平時她只需運起混元心法壓制,就會安然無事,時日久了,混元功力深厚,便可將這異種真氣煉化。
但她現在只覺得身子越是難受得厲害,心中才會舒服壹些,對體內自行激發對抗的兩股真力根本懶得理會。
她抱著吳天德的身體,仿佛自己的魂魄也已隨他而去。心兒飄飄蕩蕩,失魂落魄的不知身在何處,體力兩股真氣愈沖愈烈,忽然心口壹陣絞痛,藍娃兒壹口鮮血噴了出去,頭上壹陣暈眩,緩緩地倒在吳天德的身旁。
她伸手摸索到吳天德的大手,握緊了貼在自己臉頰旁,迷迷糊糊地想:“吳大哥,我好想叫妳壹聲吳大哥,可惜妳再也不會聽到了。雖然活著時,我只是妳眼中壹個不懂事的小丫頭,但是黃泉路上,我卻能陪在妳身邊,死也瞑目了。”
她輕輕貼在吳天德身上,像是生怕壓疼了他,情意纏綿地低低地喚了聲:“吳大哥……”意識終也漸漸散去。
不知過了多久,藍娃兒被“喀喀”的敲擊聲驚醒,乍壹醒來尚不知身在何處,朦朦朧朧的摸索到吳天德的身子,這才放下心來。
敲擊聲越來越大,忽然喀喇壹聲,石壁上被砸出拳頭大小壹個洞口,漆黑的洞穴中驟然射進壹束強光,刺得藍娃兒雙眼都睜不開來。破口又被砸了幾下,石片嘩啦直落,露出銅鏡大小壹個洞口。
藍娃兒瞇著雙眼,漸漸適應了那光芒,只見壹個白袍老人正立在砸破的洞口,強光從他的背後照過來,映得他的袍子和頭上的白發都發出柔和的白光。
藍娃兒怔怔地望著白袍人頷下的壹縷胡須,這人是誰?是寺裏的大阿匐麽?他來帶自己去天堂麽?
藍娃兒擁緊了吳天德的身子,喃喃地道:“大阿匐,我不要去天上,我要和吳大哥在壹起,我不要去天堂。”
那花白胡須的白袍老人自是‘天王老子’向問天了,他耳力甚尖,聽清藍娃兒嘟囔的話,不禁微笑道:“老夫是火神的信徒,恐怕真主老兄不肯讓我進門!”向問天縱橫天下,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她說的真主是什麽。
藍娃兒聽了不禁睜大了眼睛,神誌這才清醒了些,她怔怔地望著向問天道:“妳是誰?”向問天皺了皺眉,道:“出來說話……”說著雙手探進來扳住破洞石壁奮力壹掙,喀地壹聲扳下兩大塊石壁,洞口更形擴大,隨後他握住藍娃兒手腕,就要扯她出來。
藍娃兒將手壹縮,遲疑道:“我……妳將吳大哥接出去!”向問天這才看清洞中還躺著壹人,當下也不客氣,壹把抓住他衣領,將人扯了出去。藍娃兒看得心疼,剛剛哎了壹聲,向問天已彎腰將吳天德放在地上,扭頭看了她壹眼道:“自己跳出來吧……”說著嘿嘿壹笑,道:“這牢中關的可都是大人物,妳們這對小情人犯了什麽大事了?”
他笑吟吟地看著藍娃兒跳出來,壹見了她容貌不禁眼前壹亮,忽地“哎喲”壹聲,說道:“莫非妳是東方不敗的侍妾?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吧?”他站起身向洞內張望兩眼,見裏邊黑漆漆的什麽也瞧不清,不禁皺眉道:“妳們關在隔壁?怎麽這麽黑呀。”
藍娃兒走到吳天德身旁,蹲下身撫著他面頰,淒然道:“我們是為了救壹個叫向問天的人,才闖進這個洞穴,誤中了人家機關,吳大哥他……他為了救我,被滾石給活生生……活生生打死了……”說著兩行淚珠兒簌簌而下,落在吳天德的臉上。
向問天聽了霍然動容,壹把抓住她皓腕,急聲道:“來救我?妳們是什麽人,如何知道我在這裏,又為什麽要救我?”
藍娃兒毫無生氣的雙眸淡淡地瞧了他壹眼,黯然道:“妳便是向問天?我不知道吳大哥為什麽要救妳,他要做什麽,我便跟他做什麽就是了。可是……妳活著,我的吳大哥卻死了。”
向問天苦惱地壹拍腦門,道:“妳們這些小娃娃沒事兒自尋煩惱,什麽情呀愛的實在討厭。這個小子好生生地活著,妳偏偏說他死了,真是莫名其妙之至!”
※第二節 維我心燈※
藍娃兒聽了轟地壹聲,仿佛失去了的三魂六招魄壹下子回到了身上,眼中頓時放出神采,她又驚又喜,壹把拉住向問天,顫抖著聲音道:“向……向大叔,妳說他沒有死?可我剛剛試他鼻息,明明沒有壹絲兒氣了,妳……妳老人家救救他好不好?”
向問天怔道:“沒有氣息?怎麽可能?他身體溫熱,氣色如常,我老向殺了壹輩子人,活人死人還分不出麽?”說著俯下身來,試了試他鼻息,果然沒有壹絲氣息,又去探他脈搏,不禁驚咦了壹聲道:“古怪!真他娘的古怪之極!”
他仰起臉來,神色變幻不定,想了半晌才喃喃地道:“不會吧?不可能!世上真的有這種功夫麽?”藍娃兒不知他說些什麽,只怕從他口中聽到吳天德已死幾個字來,壹雙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大氣也不敢出。
向問天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半天,忽然撿起壹塊石頭來,蹲到吳天德身邊,拉過他壹條胳膊,舉起石塊來狠狠地砸了壹下,藍娃兒大駭,刷地壹下拔出彎刀來,颯然風響,鋒利的刀鋒已架在他頸上,又驚又怒地喝道:“妳這瘋子,妳做什麽?”
向問天似笑非笑地看了頸上的彎刀壹眼,贊道:“好刀!好快的刀!妳想要他活,就站著不要亂動。”
藍娃兒聽了語氣壹窒,她當然盼望吳天德活過來,可是看這人瘋瘋癲癲,如此作踐吳天德的身體,心中實在疼惜不忍,她遲疑著收回刀,臉上卻是壹副手足無措的表情。
向問天方才砸了壹下,未敢用全力,見壹下砸下去,似乎有股柔韌無形的勁道使石塊從這人腕上劃了過去,竟連壹點劃痕都未留下,心中大定,舉起石塊來又是狠狠壹砸,吳天德的身子壹動不動,真的狀如死人。
這壹砸簡直可以將人的骨頭砸斷,可是那石頭仍從他腕上滑了過去,藍娃兒瞧得不忍,直欲別過頭去,向問天罵了壹句:“他奶奶的,真的這麽邪門兒?”突然發起狠來,舉起石頭來向吳天德腦門上狠狠砸了下去。
藍娃兒壹聲驚叫,這壹下用力太大,那石塊嘩啦壹聲砸得稀碎,吳天德的額頭仍是平滑如常,不單藍娃兒怔住,便是向問天也直了眼睛,半晌才壹聲怪叫:“元嬰赤子,萬劫轉化玄功!”
藍娃兒撲過去,撫了撫吳天德額頭的碎石屑,果然體溫猶在,臉色紅潤,不禁驚喜交集地對向問天道:“向大叔,我吳大哥到底怎麽了?他……他沒有氣息,果真沒有事麽?”
向問天搖頭道:“我練的也是玄門功夫,昔年家師曾對我提過,道家正宗玄功練到先天無極境界時,若受了極重的內傷,而受傷者的神識未泯的話,可以自發進入赤子元嬰境界,修復自身傷勢。”
藍娃兒怔怔地道:“什麽元嬰赤子?”向問天撓了撓頭,幹笑道:“我練的不是先天氣功,也不甚了解,只不過聽家師提及,這是正宗玄功自我保護的壹種強行運功狀態,進入此境界,元神緊鎖於靈臺,軀體恢復元嬰狀態,無知無識無感無覺,只有心燈壹盞不滅,在此狀態下,刀斧不傷,冷熱不侵,除非以烈火直接焚燒,方可置其與死地。三日之後,元神復蘇,此時進入初入世時的狀態,也就是嬰兒狀態,只有人的本能存在,這時身體卻又脆弱無比,再熬過四日不死,便可恢復如昔。”
藍娃兒聽得又驚又喜,簡直如同初蒙大赦的死囚,她忽地想起隨朱靜月練習太乙混元功法後,曾有壹日大雨,幾人坐在房中閑聊,朱靜月提起傳下這門奇功的顛仙人往昔事跡,說他曾大睡於甕中,烈火燒之不死;拖行於江水之下,歷四個時辰而無恙,幾女聽了當時都以為是前人捕風捉影,將壹些事跡越傳越加以神化,話語間都不肯置信。
當時朱靜月曾正色言道,若是年代久遠已不可考的神仙中人,倒的確無人可以保證神跡是否屬實,但顛仙人的事跡就發生在本朝,太明皇帝身為壹國之君親手寫下《顛仙人傳》傳之後世,明朝立國之初的文臣武將曾親眼見識過他的功夫,至今那些世襲王公的後人們還都知道此事,茶余飯後以作談資。這世上玄之又玄無法解釋的事有些確有其事,絕非虛假。
此時聽了向問天壹說,又看到吳天德的情形,她不由得抱住吳天德身子,喜極而泣道:“吳大哥,原來妳沒有死,吳大哥,小藍好開心,妳……妳沒有丟下我……”
向問天直眼道:“我說女娃兒,人死了妳要哭,人沒死妳又哭!妳倒是告訴我,誰叫妳們來救我的啊?”藍娃兒破涕為笑,不好意思地擦擦眼淚,突然想起任盈盈還在上面。
她本來見吳天德已死,什麽事都不再放在心上,這時聽說吳大哥安然無恙,不由替任盈盈著急起來,忙對向問天道:“是任盈盈任姑娘帶我們來的,我和吳大哥落進陷阱,任姑娘還在上面,啊約!平壹指會不會殺了她?”
向問天聽到大小姐在上邊,不禁十分焦急,可是這處關押他的石窟鐵門極為厚重,以他的掌力絕無可能擊破,急得他團團亂轉,望著二人鉆出的洞口,他腦中靈光壹閃,忽地問道:“妳們從這石洞中落下來的?這洞有多深?上面情形如何?”
藍娃兒道:“這洞極狹窄,約有三十多丈高,上面覆了壹層翻板,洞壁極滑,那可爬不上去。”向問天聽了嘿嘿壹笑,走到那洞口端詳壹下,退後兩步,掂了掂手中的精鐵鏈子,猛地向前壹擲,那烏黑的鐵鏈在他手中擲出,便出壹道烏黑的閃電,啪的壹聲擊在那洞壁上,頓時將那已破裂的洞口整個擊得炸裂開來,原本卡住的滾石受這劇烈壹震,咕嚕嚕地滾落出來。
向問天連忙倒躍壹步,藍娃兒也抱起吳天德避到壹邊,這溶洞呈半月形,這裏是壹處陡坡,滾石落地就向下翻去。向問天又瞧了瞧洞口,縱身躍進石穴中,只聽鐵鏈嘩啦直響,他已如靈猿壹般沒入黑暗之中。
藍娃兒擡頭仰望,只聽嘩啦聲由近而遠,又由遠而近,人影已閃,向問天又滑出洞來,喝道:“這石壁上又濕又滑,這樣還真是上不去。”
他扭頭瞧見砸破石壁後掉在地上的嘯月彎刀,提在手中瞧了瞧,向藍娃兒咧嘴壹笑道:“借刀壹用!”藍娃兒只覺腰間壹輕,那柄嫣紅刀也已握在向問天手中,向問天身形壹閃,又掠進洞穴中去。
只聽那叮叮當當聲不斷,漸漸趨於遠方,顯然他已攀至高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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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向問天與平壹指拳指相攻,對了百余招仍是勢均力敵,心中也不禁暗暗佩服這矮子的家傳武學確有其獨到之處。他本想堂堂正正打敗平壹指,現在看來,不拼上千招那是無法分出勝負了,若到了那時,自己也累得氣喘如牛,如何再去突出山下的重重阻隔?
壹念至此,向問天放棄了較量武技的念頭,呼地壹拳擊出,趁隙對任盈盈笑道:“室中狹隘,大小姐向外面避壹避!……”任盈盈聽了閃身掠到門口,向問天哈哈壹笑,雙手壹提鐵鏈,對平壹指道:“矮胖子張牙舞爪,偏偏還要學小姑娘擺什麽蘭花指,瞧了實在惡心。向某有要事在身,這君臣之定說不得又要押後了。”
平壹指尚不明其意,向問天忽地鐵鏈壹揮,猶如壹條巨大的長鞭,縱橫交錯,滿室之中盡是呼嘯而過的鞭影。他這鐵鏈貫註內力,厚重的石板也擊得粉碎,血肉之軀如何抵擋?
兩人武功相近時,壹人兵器在手,便可穩操勝券。這鐵鏈揮舞開來,遇石石斷,遇柱柱折,那鐵鏈揮出,將那位冼月壇主的屍體和木床都壹揮兩斷,滿屋血肉橫飛,恐怖已極。
平壹指閃轉騰挪,但那鐵鏈長約兩丈,向問天站在原地,將壹條鐵鏈揮得如同千百條鞭子同時舞動,平壹指壹個閃避不及,被鐵鏈擊中肩頭,饒是他內功深厚,仍禁不住壹聲慘呼,肩骨已被鐵鏈重重地擊斷。
平壹指吃痛不住,拔腿便逃,壹下閃出房門,任盈盈見了舞起手中雙刀,攔住他去路,只招架了三兩招,向問天已壹步跨了出來,平壹指無奈,只得折身向洞穴深處逃去。
向問天和任盈盈拔步便追,壹條石徑曲折向下,似乎這血峰山腹之中盡皆中空,洞腹中岔路極多,怪石嶙峋,極易隱藏,向問天追到壹個路口,停住腳步道:“這山洞中岔路太多,再追下去迷了路,可就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轉得出來了。大小姐,我那日被押來牢中,就在此處右拐,下去便是壹座石牢,那矮胖子不急著找,我們先去救了妳的兩位同伴,離開此地再說。”
任盈盈道:“好,向叔叔,吳……我那兩位同伴可都安然無恙?”向問天邊走邊道:“無妨,大小姐從哪裏找來這等高手?我看那男子年歲不大,壹身內功恐怕還在老向之上,我壹直在江湖中遊蕩,倒是不曾聽說什麽時候出了這等高手。”
任盈盈聽見二人無事,壹顆心放了下來,聽了抿嘴壹笑道:“這人叫吳天德,涉足江湖不過才壹年有余,行事亂七八糟,不登大雅之堂,難怪不曾被妳註意。”
向問天嘿然壹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壹輩新人勝舊人吶,若到了我這般年紀,此人的武學修為簡直不敢想像,我……呃,到了!”他本想說我看只有這般少年英雄才配得上大小姐妳,忽地省起任盈盈極是面嫩,開不得玩笑,再說那洞中俏麗的異族少女對他似乎情有獨鐘,或許兩人早已訂下終身,因此便沒有說出口。
只見前邊陰暗之中又有兩盞燭火,壁上壹道黝黑的鐵門,門上懸著壹把極大的銅鎖,向問天覷得準確,手中鐵鏈疾揮,打得門上火星直冒,啪啪啪連擊數下,那銅鎖終於喀地壹聲斷落。
向問天笑道:“這條鐵鏈用處不小,若非靠它,要砸開這大鎖著實要費些力氣……”說著向前扭開門閘,閃了進去。
這座石牢依天然地勢而建,內裏倒極寬敞,壁上插著壹排火把。洞中潮濕陰冷,藍娃兒生怕凍著了吳天德,將他身子攬在自己懷裏,坐在壹塊石上,又憐又愛地註視著吳天德,就這麽壹直坐在那兒瞧著他,心中溫馨踏實已極,身處這囚室之中,她卻如置身天堂壹般幸福。
此時聽到門口幾聲巨響,鐵門打開,那位白袍老人壹閃身掠了進來,身後又跟進壹人,卻是任盈盈,不由喜道:“妳們來了?平壹指被打跑了麽?”
任盈盈目光閃動,看到吳天德躺在藍娃兒懷中,神色恬靜,寂然無息,不禁聳然動容,驚聲道:“他怎麽樣了?可是受了傷麽?”
藍娃兒道:“吳大哥……先生他……”說著眼睛無奈地看了看向問天,不知如何回答才是。向問天哈哈壹笑,道:“妳們不用替他著急,這個家夥現在回了娘胎,無知無識,不知有多開心,我們出去後再細談吧……”說著解開腰間長帶,上前將吳天德提起,負在自己背上,又將他捆得結結實實的。
藍娃兒瞧了道:“向大叔,我來背他好了。”向問天笑瞇瞇地道:“妳身材雖高,這小子份量也不輕呀,莫要壓斷了妳的柳腰。再說他現在刀槍不入,正好拿來給我做盾牌。”
藍娃兒聽了心急,連忙叫道:“向大叔,妳怎可如此?先生他……”向問天打個哈哈,截斷她話道:“開個玩笑,雖然說是刀槍不入,其實也只是體內神功自行運發,保護軀殼罷了,到底如何還要看他功力深淺,我就不信用這彎刀在頸上狠狠壹劈,他也安然無恙……”說著眼睛壹瞄任盈盈手中的彎刀,神情間躍躍欲試,大有真想試試這元嬰赤子、九轉渡劫大法是否真如傳說的那麽奇妙之意。
藍娃兒見了嚇了壹跳,連忙自任盈盈手中搶過彎刀,嗔道:“不許妳試,萬壹有個好歹……”向問天笑道:“不試便不試,我們走吧,彎刀給我,不砍他,砍別人總行吧?”說著將她手中的嘯月刀奪了過來。
任盈盈也將劍拔了出來,三人急急忙忙沿路向洞外跑。下了血峰,行不多時眼看又到了那個路口,任盈盈遲疑道:“咱們進來容易出去難,路口那些人見上山三人,下來四個,還有壹個昏迷不醒,壹定不會輕易放我們過去。”
向問天不以為然地道:“這些人雖是蠢材,卻還未蠢到不可救藥,想混出去自是不能,那便壹路闖出去!等到東方不敗得訊從黑木崖上下來,我們早已跑得不見蹤影啦,我來頭前帶路。”
任盈盈、藍娃兒見他背了吳天德當先大步而行,連忙壹左壹右護侍著跟了上去。路口黃袍漢子見了山角突然拐出幾人,頭前壹個白袍老人,背上還背著壹人,身後兩人打扮怪異,容貌卻是兩個俏麗的女子,心知頓覺不妥。
但是教中那套馬屁切口若是不說,又怕旁邊人向總管打他的小報告,於是壹邊拔出刀來戒備,壹邊迎上去喝道:“日月神教,燭照天下,千秋萬載,壹統江湖,妳們是什麽人?快快站住!”
向問天在洞中關了這麽久,怎麽知道今天的切口是什麽?他腳下壹面加快速度,壹面大喝道:“白蓮聖母,神通廣大,呼風喚雨,撒豆成兵!滾妳奶奶的吧!”說著彎刀壹揮,疾撲了上去。
那黃袍教眾聽他說的切口並非今日定下的,不禁壹怔,又聽他說什麽白蓮聖母,不禁莫名其妙:難道幾次造反、被官府殺得七零八落的白蓮教又重現江湖了?這壹遲疑間,向問天已趟入人群中。
向問天是日月神教的聖火守護弟子,雖然不屑於這套馬屁,還是不敢辱及火神或是日月神教的名字,所以順口胡謅了幾句話,壹挨得近了,便大展神威,如虎入羊群,刀鋒過處,血濺冰雪,頃刻間已有十余人倒在他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