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回:三兄弟廳堂齊祝壽
春又春 by 沽之齋
2024-10-30 20:52
作者: 佚名
詩曰:
連宵風雨閉柴門,落盡深紅只柳存;
欲掃蒼苔且停帚,階前點點是花痕。
這首詩為惜花所做。話說大宋自太祖開基,太宗嗣位,歷傳真、仁、英、神、哲,共是七代皇帝都則偃武修文,人民安泰。到了徽宗道君皇帝,信任蔡京,高俅,楊戩、朱(面力)之徒,大興苑囿專務遊樂,把花錦般壹個世界,弄得七零八落。直至二帝蒙塵,高宗泥馬渡江,偏安壹隅,天下分為南北,方得作息。期中數十年,百姓受了多少苦楚。正是∶甲馬叢中立命,刀槍隊裏為家;殺戳如同戲耍,搶奪便是生涯。內中單表壹人,乃杭州城居住,姓胡名延,渾家蕭氏,只生壹女,小名叫做雲仙。自小生得清秀,更且資性聰明,七歲上,送至學中讀書,口誦千言。十歲時,便能吟詩作賦。曾有《閨情》壹絕,為人傳誦。
詩雲∶
朱簾寂寂下金鉤,香鴨沈沈冷畫樓;
移枕怕驚鴛並宿,桃燈偏慢蕊雙頭。
到十二歲時,琴棋書畫、無所不通。若提起女紅壹事,飛針走線,出人意表。此乃天生伶俐,非教習之所能也。那雲仙也出落得非常標致,西湖上子弟編出壹只《掛枝兒》單道那雲仙的好處∶小娘中,誰似得雲仙兒的標致,又會寫,又會畫,又會做詩,吹彈歌舞都餘事,常把西湖比西子,就是西子比他也還不如!哪個有福的湯著他身兒,也情願壹個死。
胡延視若掌上明珠,蕭氏倍愛於他。雲仙也於母情甚篤,胡延販賣絲綢,舟來車走,終年奔波於大江南北。在家之日甚少,雲仙雖不出閨門,才艷之名早傳於外。有媒者相接於道。蕭氏笑而俱拒。暗存心思,料定此子日後定為貴人所娶,非凡俗者所能聘也。遂壹門心思,規教女兒,不逾禮數壹步。那雲仙聰慧迥異於人,生情也好靜,每日於母親身旁,耳濡目泄,漸成蘭心慧質,行動壹派風流,疑是仙人於降。那媒人婆子如織,不知甚故。壹日,遂問母親道∶“者所來者為何事?”蕭氏笑答道∶“皆為妳終身之事。”雲仙道:“女兒終身不在此麼?”蕭氏笑道:“我兒尚小,不知人情之事。哪有女兒養老閨中的?”壹席話聽得雲仙似懂非懂。況巳至思春年紀,朦朧間,偶見那少年男子也心為之動,不知何故,羞得面紅心跳,早逃之夭夭。
正是∶
半含娥碧半含青,婀娜纖腰恨思春。
畢竟年紀尚小,情竇雖開,終不為念。光陰韶過,不覺冬去春來。二 月二十五,乃是蕭氏四十五歲的生辰,那胡延尚在揚子江中飄蕩,不能於歸。蕭氏恨了壹回,自去操辦壽誕之事。胡家乃當地有名的大戶,哪個不來相湊?二十四這日,遠親近鄰,壹幹人等偕來祝壽。蕭氏娘家也來人招來壽禮來。蕭氏大悅,聞聽弟之三子皆在前廳相候,遂急步趨往前廳。弟之三子皆為十歲時方見過,轉瞬九載末曾謀面,不知出息何等人物。蕭氏壹頭思想壹頭進了客廳。
只見三位唇紅齒白,儀容清雅的少年恭立於內。見蕭氏進來,三人跪倒塵埃,齊聲道:“愚甥大郎二郎三郎叩見姨母,祝姨母萬壽無疆。”蕭氏慌忙去扶,口中道∶“賢甥免禮,壹家人何必拘此禮數,壹旁坐下。”言訖,率眾人坐下。蕭大郎道∶“家父事物冗繁,離身不得,特令愚甥三人前來賀壽。”蕭氏笑道∶“妳們父母可安?”三人又齊聲道∶“托姨母洪福,俱都安好。”蕭氏笑吟吟的相了相這三個甥兒,喜得合攏不上口。又道∶“妳三人遠道而來,多在此盤桓幾日罷。”二郎道∶“不敢叨擾。”蕭氏道∶“又來客套,想必與妳家,走動甚少,故而生疏,日後多多親近便是。”三人齊聲唱喏。又敘闊壹回,及見天色將晚,蕭氏遂吩咐丫頭月兒道∶“妳且去打掃客房,再令廚下置辦酒席,款待我這三個甥兒。”月兒低頭去了。三郎道∶“何不見姨丈大人?”蕭氏道∶“妳姨丈尚在外經營,未能得歸。”言訖嘆了壹聲。二郎道∶“姨母何嘆?”蕭氏道∶“妳有所不知,非是我嘆他不歸,乃因平昔只我母女二人度日,甚是冷清。”三郎道∶“府上可有表妹?”蕭氏道∶“妳等未曾見過麼?”三郎道∶“未曾。”蕭氏恍然,笑道∶“妳還小哩,大郎與二郎俱都見過。”三郎把眼光去看兩個哥哥。二人齊道∶“只是幼時見過,也依稀不記得是甚面貌了。”蕭氏道∶“三郎今年幾歲。”三郎道∶“十三歲。”蕭氏道∶“妳表妹方才十二。”三郎道∶“若長我壹載,應呼為表姐哩!“蕭氏道∶“卻也是。”正說話間,月兒回來稟道∶“客房已收擡停當,酒席也已擺好。”蕭氏道∶“如此請三位賢甥移步罷。”三人齊道∶“姨母大人何必客套。”蕭氏大笑道∶“我上了年歲,未免弄出些出爾反爾的事來。”言訖起身。
三人忙立起,簇擁蕭氏向廂房而去,眾星捧月壹般。蕭氏拉了這個的手,扯了那個的臂,說笑之間,已至廂房,進了門來,見盛撰美酒,羅列滿桌。三人不坐,等那蕭氏上坐。蕭氏擺手道∶“何又拘禮,圍坐了罷。”三人齊道∶“姨母禮應上坐。”蕭氏執拗不過,遂上坐下。又令月兒點亮銀燈。登時光華滿室。蕭氏道∶“妳兄弟三人遠道而來,風塵仆仆,且置薄酒替妳們洗塵罷。”三人齊道∶“愚甥何敢受姨母這番美意?”蕭氏道∶“替妳等父母受這番美情可妥否?”三人揖道∶“多謝姨母。”蕭氏道∶“都是壹家人,且放開懷,暢飲壹番。”二郎道∶“家父母平昔管教甚嚴,這酒不讓沾哩!“蕭氏道∶“豈不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小小的幾杯酒能延我母子快美親情!“蕭氏如此壹說,大郎遂道∶“在此謹遵姨母之命。”蕭氏笑道∶“理當如此。”又令月兒斟酒。月兒捉了酒盞,於四人杯中斟了美酒。蕭氏舉杯道∶“妳等且將此杯乾了。”三人齊舉杯道∶“借花獻佛,先祝姨母大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蕭氏怪道∶“妳三人為何壹般口氣?莫非於前合說不成。”三人笑而不語。蕭氏舉杯又邀,三郎道∶“姨母大人,愚甥倒有壹句不與他們合口氣的話來,不知當講不當講。”蕭氏道∶“且道來無妨。”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